第31章 议论

片刻之后，还是那名年轻将领率先开口，一脸疑惑：

“你一个小小的操守官，如何为我大军打开南下通道？你是他袁总督的亲戚不成？”

刘慎看了他一眼，推断此人极有可能是李自成的养子，人称“小太保”的义侯张鼐。

“外将不是袁总督的亲戚，也无兵无权，连这次来的几个人手都是衙门临时调拨。”

刘慎语气严肃说道：

“但左良玉已经降虏，接下来必攻打九江。若陛下能简拨大军解了九江之围，那外将就不只是一个操守官了，可运作的机会也就更大。”

“说了半天，居然是想让我们帮你升官发财？！”

年轻将领哈哈大笑：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刘宗敏皱了皱眉：

“左良玉已经降虏？那岂不是...”

“没错。要么，是清军与楚镇联合围攻贵军，要么，是贵军与明军联合围攻楚镇。”

刘慎深吸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就看陛下如何决断了！”

这是摆上桌面的明谋，就看这帮人如何选择了。

自己已经尽到了最大努力，将拥有的优势和底牌尽数亮了出来。

甚至还愿意留下白纸黑字落下口实隐患，已经够有诚意了。

若这帮人还不愿意，那就真没办法了。

“所以你这次来，到底是来说项？来投效？还是为了自己能够升官发财？”

牛金星突然问了一句。

刘慎抬头，正好对上李自成那略有些浑浊但仍然锋芒毕露的眼神：

“外将，为驱虏而来！”

一时间，帐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眼前这个出身军伍的明使不走寻常路，直接把所有人都听糊涂了，

何况他所说无论是联明驱虏还是南下江西，都是大事，他们也不敢随便置声。

最终还是李自成开口：“先给明使者赐宴，让他下去休息。”

刘慎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是打算关上门商量一下了。

既然有商量，那就有希望。

他朝李自成再次行礼，然后转身大踏步走出，只留给帐中众人一个莫名其妙的背影。

“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那名年轻将领正是李自成的义子，义侯张鼐：

“他若是真打算为我大顺出谋划策，并情愿作为内应谋夺江西，直接归顺我朝不更好？有先前的破敌之功在，也少不了他的官做。

怎么我听他的意思，竟只是单纯帮我们指条出路？”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场中的白旺。

白旺会意，立刻出列将自己遇见刘慎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尤其说到此人在乱军丛中投掷长枪斩杀明将从而击退明军时，更是令在场众人惊叹不已。

“先前白将军信报中只是说此人烧营破阵斩将，却不想经过竟如此惊心动魄。”

刘宗敏感慨道：

“这是一员虎将啊！”

又面带歉意地看向白旺：

“白将军辛苦，只是...”

“汝侯不必多言，为陛下分忧是末将的本分，自当尽力去做便是，何况幸不辱命，何必再说这个？”

白旺打断了他的话。

这一战还是比较凶险的，主要是左良玉的全部身家如今都集中到了船队上，导致火炮威力空前集中，原本战无不胜的大顺军差点就在江边翻了车。

但清军在后边追赶甚急，前锋已经开始与断后的顺军有了接触，顺军主力又携带大量辎重家属，挪转颇为困难，

再加上李自成尚在中军，故而帐中虽然猛将如云，但无一人能拨出去帮助白旺征战。

听得此战凶险，刘宗敏自然觉得亏待了白旺。

只是白旺如此说，他也就没再提。

“如此人物，莫非是不愿自家大人为难，生怕江西战局糜烂影响到袁继咸，所以才给我们出主意让我们南下江西？？”

有人疑惑出声，却又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对，那袁继咸本身便是驻节九江的江西总督，就算建奴与左良玉被我部剿灭，江西丢了他也要吃明廷挂落，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区别吗？除非他只是信口开河，根本没打算帮我们进江西！”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九死一生地闯营冲阵来见我们？只是为了让我们帮他们解九江之围？”

那名声音粗犷的将领摸着下巴说道：

“他袁继咸堂堂四省总督，鄱阳湖占尽东南物资转运之便，竟连一个左良玉都抵挡不住？

反正我军是要东进的，他只需要固守最多十天，左良玉必溃于我手...何必跑来要献江西？”

一时间众说纷纭，竟无一人猜出刘慎到底为何而来。

反倒是始终沉默的白旺突然出声：

“陛下，末将以为，这件事情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军到底能从中获得多少好处。

若真如那刘慎所说，明军愿意与我军联合，与其携手破贼也无不妥，无论如何是要先帮助我军摆脱当下的处境！至于其他倒也不急于一时。”

一说到这个话题，帐中人就开始变得沉默。

如今李自成变得越来越专权独行，根本没人能劝得了他，即便是多铎率领麾下清军早已过了汝宁府，顺军明显无法赶在清军前面占领应天，也没人敢劝他停下。

白旺在武昌时曾想让丞相牛金星劝劝李自成，却被牛金星告知“莫要多想”。

今日便趁这个机会直接提了出来。

一时间，堂上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沉默的氛围终于被李自成打破：

“江西、湖广，南廷腹心，容身也无不妥。但一个小小操守官的话，也能信吗？”

众人听到李自成终于松了口风，心中不由松了口气，脸上却都没表现出来，而是看向白旺，看他有何话可说。

“明国官员，最是爱惜羽毛，陛下大可赐官于刘慎看他是否接受，若不接受此中必然有诈。

若肯接受，他便落了个把柄，以后哪怕他在明廷位极人臣，只要此事暴露，他便再难融于明廷，将来也只能为我所用。”

白旺斟酌了一下语言，又补充道：

“此前江边之战，此人烧营冲阵斩将，击溃敌军使我得大军腾挪之便，此功一；为我大军出谋划策，指点出路，此功二；将来若真能帮我大军容身江西，更是大功一件，赐官倒也不算便宜此人。

须知关外建奴入关，凡投效者皆既往不咎、俸升一级，陛下万不可因小失大，错过了这次好机会！”

“白将军说的轻巧了！”

丞相牛金星突然出言，嗤笑一声：

“一个小小操守，有何羽毛可言。届时我大军帮南廷御敌，他直接来个翻脸不认人，你又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