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诚意的面子上，黄霄决定放下曾经的过节。
周边没什么合适的物件能够利用，
黄霄将厚实挡板切成合适形状，带着院子里捡来的碎石等物块一起竖着卡在台子下面作为新的支撑。
随后黄霄再三试探，确定石雕不会有坍塌的风险，才多次、缓慢地拉着棺材的一角将其从下面拽了出来。
黄霄留了个心眼，在棺材没完全出来之时，就已经腾出手在侧面贴了一张怜明道士出品的应元化邪符——他实在不想掀开棺材又跳出来一个邪祟，比划着朝他冲过来。
不说危险性，光是那副画面就把黄霄摧残的够呛。
好在应元化邪符没有什么反应，这证明棺材里的东西是活人的概率比较大。
这个世界上的邪祟鬼怪似乎并不像黄霄在另一个世界曾听说的那样与人类相像，几乎能够毫无隔阂地沟通交流。
更多情况下它们只存在本能。
虽然其中有些还能保存相对完善的记忆，甚至对生人抱有善意，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没办法直接交流，只能从对方的行为动态中寻找蛛丝马迹。
思维流动之间，黄霄已经将棺材完全从下面拉了出来，同时不动声色将应元化邪符摘下来，塞回了怀里。
木质台座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哐当！
一声厚实木材撞击地面的声音响了起来，
棺材的盖子被猛地推开从棺材主体上滑落，砸在庙屋里的地上。
棺材盖落地，一道身影从棺材里极其僵硬地坐起，哪怕身处橘黄火光映照下仍然没法掩盖其苍白面色，放在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完全符合诈尸的刻板印象。
那人面色苍白，眼神也有些呆直，被怜明道士手里的火把照在脸上还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似乎有些惧怕这阔别多时的光芒。
呼！
伴随着一声仿佛要把整个庙屋空气全部吸入腹中的悠长到令人惊诧的呼吸，那人的眼神终于多了一丝灵动。
“活了，我最后还是活了！”
他大喜过望，满足地感叹着，眼中就快要流下激动的泪水。
他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就要在漆黑密闭的棺材里，被迫闻着那腐朽的木材气息忍受饥饿，直到死去。
现在的结果对他来说，就像是渴死前期的人突然发现了一处甘冽清泉，每一口气都无比珍贵。
他视角扫过，
于是看到了自己身前正站着用奇怪眼神打量自己的两人。
突然之间，
嗓子里的声音像是被噎住了一样。
黄霄在旁边站定，看着眼前之人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完全没有打搅的意思。
其沾满的灰尘、身上的泥土以及墓穴气息勾勒出来的狼狈模样，让他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怜明道士曾经说的盗墓贼。
于是黄霄上前一步，开口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哪里人？”
黄霄声音不咸不淡，这一句话里没有蕴含太多情绪，不怒自威，更像是审问。
“周辞之！坐地虎，现在家住河弧镇。这阵子一个人在外头认眼，想了个菜式吃不下。没办法，支个锅，本来找了另外几个伙计升灶，结果滚了锅就被那群狗娘养的给压进斗里了！”
最后，是周辞之的一声苦笑。
周辞之回答很快，似是生怕但凡有一句话说慢了就被一刀给砍了。
黄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周辞之这名字听起来文气，可说的话却跟文气一点不沾边，甚至还有些粗鲁。
而且除了第一句和最后一句，剩下的东西他是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支锅？什么认眼？
黄霄自己琢磨，不断在记忆中比对周辞之说话的内容，慢慢好像感觉到什么。
这话里头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却并非没有逻辑，只不过里面有些好像是被人特意用别的词给更换了。
他向怜明道士投去求知的目光。
“这是黑话？”
盗墓贼不管赚的再多，本事再大在常人眼里也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行当，平日里交谈定然有着不少避讳，
相互之间交流有黑话不足为奇。
怜明道士点头，将周辞之的话又翻译了一遍：“这些日子他在外面查探墓的位置，找到了之后一个人没把握，就想找人帮忙，结果进了墓之后被人摁在棺材里了。”
这些东西点破了之后很好理解。
无非是盗墓的准备和分赃不均，最后想要杀人灭口，多分一些钱财。
周辞之不顾身上脏乱，看着黄霄没有说话已经试探着站了起来。
感受着周围安静的环境，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墓里的邪祟……”
“哦，你说那个溺尸么？”怜明道士摆出思考状，“已经魂飞魄散了。”
轻飘飘的话语，配上那云淡风轻的表情，此刻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那显眼的年纪，颇有得道高人的风范。
周辞之赶忙恭敬道：“道长神通广大，本事非凡，此番为民除害是有大功德……”
他一边说着，
一边谨慎地看着眼前身穿道袍的年轻人，生怕惹得对方不高兴。
这一手察言观色的本领可谓炉火纯青，知道朝着对方在意的方向使劲。
谁知好话说了半天，道士打扮的年轻人却没什么反应，隐隐约约还有些尴尬，于是周辞之慢慢地停了下来。
感觉到空气隐隐约约有种凝固的感觉，周辞之赶忙换了个话题。
“敢问两位尊姓大名？”
怜明道士缓缓摇头，“不必称呼我姓名，出家人只留了一道号叫怜明。旁边这位名叫黄霄，刚刚便是他除去了那邪祟。”
“怜明道长，黄师傅。”
周辞之又念了一遍。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对方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了。
他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讨了个没趣。
当下也老实下来，不敢胡乱猜测了。
黄霄不置可否，靠到了后头庙屋墙上，面无表情看着他。
“我们之前好像见过，那时候你还给了我一个下马威。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周辞之脸色僵住，这声音，以及身前亮着寒光的长刀，那一晚的记忆从脑海中浮现。
感到气氛焦灼，他看向了一旁的道袍年轻人，可对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伸出一只手心不在焉地揉着鼻子。
动作之间，
食指拇指不停搓动。
周辞之一怔。
“这本《纸身书》，还请黄师傅收下！”
周辞之咬牙，从衣襟摸出来一本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