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

值班室一百多人在听值班长李松涛分配工作任务。

彭明远一脸茫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下雨天开车,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

怎么眨眼之间,就回到了八三年?

值班室墙壁上有当天的日期。

这场景看上去那么熟悉。

头顶上吊扇在呼啦啦的转着,工人穿着蓝灰色工作服。

清一色男人,个个胡子拉碴,嘴里叼着烟,私下说着生冷不忌的荤段子。

李松涛啪的在面前桌上拍了一掌,大声说:“该说的都说了,各个班组各工种,正常操作就行。

下面几个重新分配一下:刘建民跟彭明远去1573通风井处理安全隐患。

彭明远,上个星期六你跟张卫东去就说处理不了,今晚老刘跟你去,看人家怎么处理?

张卫东跟李世宽去1575采矿场支护……”

十几分钟,众人从值班室出来。

找到自己工具箱,换上工作服,穿上水靴。

外面工棚内,材料工彭明保把电石用铁锤敲碎。

下井的矿工拿着电石灯来添加电石,有些矿工用胶袋装几块电石,上面浇一点柴油,带到矿井工作面,方便几个小时后添加电石灯用。

扒矿工把外面废石场空矿车,用机电车拉到巷井去。

风钻工把笨重的钻机搁在矿车上,让扒矿工帮助带到工作面。

彭明远给电石灯添电石,彭明保看见他,走近前问他:“老弟,昨天说好一起去老孙家的,我10点去宿舍找你,他们说你又去机修厂了?”

彭明远脑海里所有记忆,瞬时恢复正常。

他知道眼前的彭明保是自己堂兄,同村的孙纪海在八号窿做通风工,有个女儿孙淑娥也是18岁,高中毕业。

彭明保极力撮合堂弟去追老孙家女儿。

前世的彭明远对孙淑娥并不感冒,所以对这事并不热心。

他说:“昨天星期天,跟机修厂几个朋友去靖石镇饭甑山去玩了,昨晚跟他们打牌到十一点多钟,把这事忘记了。”

彭明保还在说:“要么今晚下班后去老孙家吃晚饭,他家肥婆厨艺还不错。我们买几瓶酒去……”

旁边的刘建民笑道:“彭明保有酒喝,也请我去为,做媒人吧我也会。”

彭明保说:“一起去吧,下班了一起去。”

彭明远指着废石道上一个矿车架,对刘建民说:“要带些木头和木板进去。”

这时一辆货车拉着松木和板来到工地。

彭明远和刘建民用矿车空架装了木头和板。

捡了工具,带了铁钉、马钉,两人推着往巷井深处走去。

路上刘建民还问他1573通风井的情况。

“遇到了松土层,岩壁松软,木头放上去根本稳固不了,所以上个星期六,我拒绝作业,带张卫东下班了。

后来李松涛和华伟上去工作面看了,说我消极怠工,可以处理的安全隐患不处理,所以今天安排你去。”

刘建民说:“我也不是神仙,什么事都可以处理……”

彭明远想:你是市劳模,表现好,今年有希望评上省劳模。

但是他记得,刘建民在工作中出现了安全事故,左脚后跟被松石砸烂。

送去医院做了多次手术,最后成了跛脚。

彭明远受了一个警告处分,后来几年涨工资都没他的份。

前世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

此时他明白,刘建民出事故就是在1573通风井发生的。

推着矿车经过11巷,他记得1108巷,有一个特大溶洞,里面储存了上万吨地下水。

风钻工在钻岩过程中,岩壁层突然崩裂,上万吨水把整个巷道灌满,造成两名风钻工死亡,造成八号窿停产半个月的重大事故。

11巷有一条矿脉带,钨储存量特别丰富。

12巷同样有一条矿脉带,钨储存量特别丰富。

13巷有一条矿脉,前半段钨储量高,但是后半段却出现断裂带,毫无开采价值。

14巷有一个矿脉,是祁山垅矿钨品位最高的采矿场,有十多米整个脉道都是纯钨精矿,不用经过选矿都可以直接装包。

到了15巷1573通风井,遇到了松土层,造成上一班支护的两根横柱发生松动,稍有震动,安全棚随时都有垮塌的危险。

隔了三十五年的记忆慢慢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就是接下来的二个小时内,他和刘建民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

通风井已经往上掘进了二十米左右,摊了六副木梯子。

最顶端的安全棚中间横梁两边有松动迹象。

两人把几根四米长松木,锲入两端坑窝。

刚将木板钉进柱子,只听安全棚轰隆一声巨响。

大片松石倒塌下来。

正在漏矿井方向的刘建民见势不妙,慌忙向人行道方向撤。

但是来不及收回的脚后跟还是给一块落石砸中。

当时两盏电石灯被落石刮起的风吹灭了。

眼前一片漆黑,耳里传来刘建民的惨叫声。

头顶还有松散的小石块不停掉落。

刚刚加固的几根木头暂时起了缓冲作用。

彭明远把电石灯点亮,看见刘建民全身在颤抖,抱着旁边水管在哀嚎。

“我把你背到下面平巷去,然后找个空矿车架推到外面,再送医院。你现在是哪里受伤?”

刘建民指着左脚说:“这脚可能废了,脚后跟还在流血,痛死我了,能不能帮我把脚上这水靴脱下来。”

彭明远看见水靴被割成了一个口子,有血液从里面渗出,轻轻一碰刘建民就哀嚎连连。

他说:“可能还在流血,我先帮你包扎一下,看可不可把血止住。”

他脱下工作衣,撕下一个衣袖,用力绑在刘建民小腿处。

考虑到从工作面到下面巷道有五六副木梯子要爬,两手要紧紧抓住木梯子杆,刘建民痛得厉害,肯定搂不紧。

不小心再摔下去,他这条老命就会交代在这里。

他说:“你等几分钟,我去隔壁巷道采矿场叫人过来帮忙救你。”

刘建民吼道:“我脚上还在流血,你不抓紧时间把我背到巷道去,跑去叫人耽误几十分钟时间,我身上血流空了,不用救了。”

彭明远紧张地说:“那怎么办?我一个人怎么背你下去?要爬木梯子下去,我两手要抓木梯子,你肯定抓不紧我,万一摔下去你当场就死了。”

刘建民虚弱地说:“你找个绳索把我绑在你背上,没有绳索,斩一根水管也行。稍微绑一下,我再用力搂着你肩膀……”

彭明远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上面碎松石还在不断坠落,估计头顶上安全棚已经松动了,万一安全棚垮塌,上面几吨矿石倾倒到人行道,自己这条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

他看见旁边绑风筒管上面有一根12号铁丝,慌忙解下将刘卫民绑在自己背上。

“你搂着我肩膀别松手,我带你下去。”

刘建民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只有咬紧牙关挺过去,才有一丝生机。

点头说:“好。”

20岁的彭明远平时间力气比较大,九十多斤的风钻机,一头勾在肩上,爬十八副木梯子中间不用休息。

刘建民体重一百二三,把他背到巷道应该不用很费劲。

他开始沿着楼梯往下走。

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木梯子并不是很稳固,中间那些木杆踩上去咯吱作响。

彭明远感觉到背上的刘建民痛得全身颤抖,牙齿咬得丝丝作响。

生怕他昏迷,鼓励他说:“搂住我,别松手,还有最后二副木梯子。”

他一脚踩下去,只听吧嗒一声响,木梯子一根木杆断了。

彭明远两手搂紧木梯两端,另一只脚努力稳住了。

试探着踩到旁边岩石凹凸处,尝试了几次,终于走到下面平巷上。

找了一块木板,把刘建民放下。

这时听得竖井上面安全棚上又传来巨石滚落的声音,轰隆隆响过之后,无数石块从人行道倾泄而下。

几分钟后人行道支柱的踏板和木梯全部被砸烂。

彭明远两人看了,当时看了,吓得浑身冷汗直淌。

若是在人行道多耽误十分钟,他和老刘肯定会给石块砸得稀烂。

被石块砸中,特别是给巨石砸中,整个躯体都碎成了块。

找块完整的躯干都难。

这一幕曾经无数次在彭明远的梦中出现过,醒来后发现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颤抖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