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欲擒故纵

宁致远心思有些沉重,待行出墨院,瞧见挂在院外的红灯笼,愈发感到心烦。

不等他命人将灯笼拆了,一阵夜风吹过,红光摇曳,吃食香气在空气中浮动。

宁致远紧了紧眉头,抬脚朝香气源头行去。

离得近了,可见一身形纤细的粉衣女子坐于树下用膳,桌上白玉汤盏,乃是他专用的餐具。

再定睛细看,那粉衣女子可不就是今夜才同他表过心意的钱满盈。

宁致远眸光微闪,眼底掠过一抹复杂。

“好吃吗?”

冷漠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钱满盈点点头,满意道:“非常香!”

声落,夜黑归于沉寂。

钱满盈舀起汤盏里的鱼胶送入口中,兀地动作顿住,反应迟钝地抬起脑袋。

四目相对,她从男子漆黑的眼眸中瞧见酝酿的风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汇聚成几乎有实体的愤怒。

“嗝!”钱满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饱嗝,就见对方的脸色更难看了。

哟呵,生气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钱满盈心中高兴,咧嘴露出甜到发腻的笑容,不怕死地补充道:“一想到这是你的晚饭,我就香得不行。”

闻言,宁致远脸色愈沉,嫌恶道:“你为了引起爷的注意,还真是不折手段。”

声落,他长袖一挥,将桌上吃食尽数扫落,汤水洒了一地,漂亮的白玉汤盏碎成三瓣。

钱满盈心疼地看了眼白玉汤盏,还没算清那一地狼藉值多少银钱,便叫男子霸道地掐起下颚。

“就你这点姿色,嫁个将死之人也算高攀了,再继续纠缠本世子,你的下巴会和地上的白玉汤盏一个下场。”宁致远居高临下地讥讽道。

“谁纠缠你了,你个自恋狂!”钱满盈吃痛,凶巴巴地瞪了回去:“要不是你克扣本姑奶奶的晚饭,本姑奶奶才不会去截你的吃食。”

“本世子自恋?”宁致远缓缓松手,用汗帕一根根擦拭着手指头,了然道:“钱满盈,像你这样的女人,本世子见得多了,你费尽心思将本世子身边的人支开,不就是为了创造与本世子独处的机会吗?只可惜,欲擒故纵这一套,对本世子没用!”

“啥?”钱满盈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眼前人,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说什么,将他身边人支开,创造独处机会?这人脑补能力是不是太强了点?

看他这样子,很缺爱呀!

钱满盈眼中闪过一抹同情,耐着性子解释道:“宁致远,我知道,你这人小心眼,脾气差,整日招猫逗狗的很是讨京中贵女厌恶,忽然之间被我这样一个大美人表白难免多想,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是个很传统的女人,既然我已经嫁给你叔叔,就只想当好你的叔母,把以前对你的爱转化为母爱。”

说到这,她抬手比了个心,补充道:“不染杂质的母爱哟!”

母爱?

宁致远危险地眯起眼睛,轻飘飘道:“能给本世子母爱的人如今在轮回路上走着,要不,我送你下去?”

闻言,钱满盈打了个寒颤,连忙起身遁逃:“世子爷,小女子不纠缠你了,先行告辞!”

没等她迈开步子,后衣脖子兀地一紧,整个人被提溜小鸡仔子似的拽了回去。

“宁致远!”钱满盈紧张侧首,就见男子目光沉沉盯着某个方向。

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只瞧见红色灯笼照出的一片红光,模糊不清的黑影一道道晃过。

宁致远将少女的后衣脖子拧得更紧,唇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你这是还有后手准备啊!”

“我......”钱满盈张口意欲解释,后颈叫人点了下,随后便再发不出声音。

“让本世子瞧瞧,你究竟想玩些什么花样。”宁致远冷声言罢,拎小鸡仔子似的提溜着钱满盈朝喧哗处飞去。

大红色灯笼照亮的游廊上,几名衣着华贵的男女行得飞快,为首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面上有惊诧,亦有难掩的幸灾乐祸:“此话当真?”

“当真,我方才听得真切,那新嫁娘同下人无媒苟合,如今,正被宁国公府上的下人堵在新房里呢。”青衣男子信誓旦旦道。

“堵在婚房里?”中年男人猛然顿住步伐,一脸严肃道:“陈公子,那钱家姑娘又不是个傻子,要行苟且之事,岂会选在新房那等地方。”

“曾侯爷有所不知,钱家姑娘对这桩姻缘十分不满,为此还曾寻过短见,如今这般做,怕是有意要让宁国公府丢脸,鱼死网破。”陈家公子陈文玥接过话匣,清俊的面上浮现促狭笑容,压低声音道:“毕竟,不管那位是不是真的宁国公庶弟,嫁给一个风都吹不得的病秧子,这女人的后半辈子,也就一眼望到头了。”

闻言,曾侯爷点点头,唇角微微上翘,很快压住,故作同情道:“难怪那姑娘成亲时不哭不闹,原来是在憋这出,若不是被逼到绝境,哪个姑娘家愿意赔上清白之身演这么一场闹剧,真是个可怜人啊!”

简单一句话,便将宁国公府打入强娶民女的恶霸范畴。

陈文玥是个人精,当即心领神会,顺着曾侯爷的话赶紧道:“这么一说,那姑娘确实可怜,侯爷宅心仁厚,一会可得为钱姑娘做主啊,否则新婚不忠,可是要被打杀的....到时候那可就…….”

“且慢!”曾侯爷抬手打断男人吹捧,一脸正气道:“此事尚未有定论,先去现场看看再做定夺。”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得意。

宁国公失踪,失踪地点是至今无人生还的断头崖,几乎没有回来的可能。

现如今,宁国公手中实权无人接手,若这个时候他能拿到宁国公府强娶民女的证据,还愁皇上不对宁国公府做出处罚?

贬谪容易升迁难,更何况宁国公府子嗣单薄,如今府上男丁,只有一个身世尚未得到证实的在外流浪多年的病秧子,一个二世主,皇上便是有心扶持,也扶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