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浦东。
晚秋。
久违的暖阳从落地窗倾斜而下,伴随着空气中的尘埃,像是点点星光洋洋洒洒地挂在半空。
半躺在沙发上的陈亦情目光呆滞地望向天花板,右手悬在空中抑制不住地颤抖,手上正捏着一张彩票。
“砰!”
直到楼下传来坠物声她才瞬间惊醒,放空的大脑像是受了刺激般,尖叫了起来……
有生以来最高声呗。
“鬼叫什么?!!”
楼下传来小区管理员大妈的吼叫声,接着继续叫嚷道,“哪个天杀的把花盆推下来的?有没有素质啊你们这群小赤佬。”
陈亦情在不足30平方的一房一厅里上串下跳,亢奋得像是退化成了猿人捶胸顿足。
没错,她中奖了!
三点八亿的福利彩一等奖得主,确认了十几次后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陈情令是个单亲家庭,八岁那年父母离异,抚养权自然而然地归咎给了父亲,因为她爹有钱。
大学前父亲还算是腰缠万贯,最起码她衣食无忧,但在大四那年父亲生意一落千丈,拖欠供应商货款,于是房子跟车子被执行拍卖,父亲也顺利当上了失信被执行人,人称‘老赖’。
于是她浑浑噩噩地将大四混完,原本的留学计划胎死腹中,就连考研都失去了勇气,更别谈费用了。
家道中落很不幸,更不幸的是连家都没了……
四年过去了,从青涩懵懂的实习生到兢兢业业的打工人,苦读四年落地窗,学工商管理却在服装公司打杂,一路的辛酸与泪……都是扯淡,那是矫情的人才有,她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门铃声也跟着响了。
管理员大妈怒睁着小眼问道:“花盆是不是你家丢下去的?”
“不是!”斩钉截铁,“三十来平哪有地方养花?”陈亦情理直气壮反问道。
“那刚是不是你在鬼叫?”管理员大妈踮起脚尖向内张望。
“没有…吧……”做贼心虚,刚刚的斗志瞬间崩塌。
“哼…”
管理员大妈半信半疑地冷哼一声以示警告,然后扭着肥大的屁股转身往楼上走去。
陈亦情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亢奋过后的冷静期像是抑郁似的逐渐蔓延……
父亲躲广东去了,失联半年,母亲更是有新的家庭从未关心过她,男朋友早有了新欢成了过去式,身边唯一的闺蜜也在国外度蜜月还没回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瞬间失去了分享欲望。
陈亦情走到床边仰头倒下,摊成个大字,眼神空洞、情绪低落地望着天花板。
直到一阵电话铃将她拉了回来。
“陈!亦!情!你还想不想干了?让你回去拿文件你拿了两个多小时?”电话还没靠近耳朵就听到了老板张大嘴的咆哮声,果然张大嘴不是白叫的。
“对不起,有事耽搁到了,现在就回去。”卑微,打工人的心酸。
忽然转念一想,不对啊,我都是亿万富翁了我还跟你个老色痞低声下气?
越想越气愤,电话回拨了过去:“张大嘴,你刚刚冲我狗叫什么?天天跟个老色痞一样这个女同事挨一下那个女同事搂一下,你Tm恶不恶心?老娘不干了,垃圾小公司搞得跟上市董事长似的,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恶心!呸!”
挂完电话,心里舒坦了,但是轮到电话那头的张大嘴懵了。
“啪!”
陈亦情给了自己一巴掌:“瞎矫情!”
没错,她又亢奋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她不知道别人中大奖会不会也跟她一样一会多愁善感,一会又精神亢奋的,反正她会。
拿两千万买一套大平层,拿五千万做庄炒股,拿三千万存银行吃利息,买一台香槟色的帕拉梅拉……这是她在无数个买完彩票的日子里,幻想自己中奖一个亿的规划。
现在她要全部推翻掉,因为她中的是三亿!
大平层买五套,一套自住四套收租!
炒股炒的是情绪价值,得一个亿!
存银行不能只存一个,要四大行都做VIP!
……
……
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第二天收拾完东西,在张大嘴那双吃人的眼睛下,陈亦情昂首挺胸地走了,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回到家里将彩票跟身份证用胶布缠在了小臂上,现在她除了肉体跟灵魂能感应到外,任何地方她都信不过,包括口袋也不行。
穿着防晒帽跟戴着墨镜、鸭舌帽,跟个中二青年一样鬼鬼祟祟地打了个车去YP区。
她要去兑奖了,成了女首富这事还是得低调。
营业厅的人并不多,但却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走最后流程做捐赠时,记者来了,那双眼睛就是记者安插在福彩的卧底吧,她觉得肯定是的。
做了简单的采访后拒绝了记者拍照留影的请求,她怕等会张大嘴跪着求我回去怎么办,前男友打电话说还爱我怎么办……
扣完20%个人偶然所得税后,再捐掉了四百万尾数,有零有整剩下三亿零三百八十元,上个月工资还没花完!
吃过晚饭后散着步,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看着这个蜗居了快四年的小房子,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哎,人不能太有钱,不然容易得意忘形。”
她决定,押金送给房东她不要了,免得那个浦江老女人提灯定损。
将重要的东西收拾了下,其余她都不打算要了,今晚就先住一晚,将就将就,没错,将就!
房地产中介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叫做黄琳茹,很是健谈,对于陈亦情要求能拎包入住的房源筛选了遍,最终定格在一套198平方的大平层上。
落地窗的大江景房,双学位,周围低密别墅区,小区35%的绿植,北门临江大道……
每一个足以描述出来的优点都意味着价格不便宜,最终敲定在每平方十二万五。
没有过多犹豫,打订金,立合同,过户……
一整套流程走下来陈亦情还是有些如梦如幻,就这样拥有了人生的第一套房。
她突然想创业了,总不能无所事事真的靠吃利息或者,虽然一定很舒坦,可太没挑战性了。
好死不如赖活,最起码现在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说干就干,于是黄琳茹带着一间空置厂房的转让信息跳槽了,正式成为了陈亦情的一名正式员工,不为别的,就为了陈亦情答应的工资还有那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
厂房是黄琳茹去谈的,陈亦情没时间。
她那个失脸了半年的父亲陈秉坤出现了!
秋天应该是离别季,没想到会有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