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去,盘桓楼层,只剩下孤身一人。至于鸸皇是否在等待他的归去,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而到了六层,女子却并未在周楠即将离开时送别,反而是出现在最开始。
“离开的道路,就在这里。”
她轻挥衣袖,阶梯盘桓向下的道路分明延申出去。
这是一个机会,他可以从此离去,没人会知道他在上层发生了什么。只要之后的道路不遇见鸸皇,他就不需要冒上行的风险。
而且细算下来,这趟旅程他之所得已经远远超过想象。
周楠开口,询问道:“塔的上面,还有什么?”
女子双手拂袖身前,却言非所问:“如若你能上至十二层,我可传你一套术法。练至大成纵横世间,天下无敌。六层与前层不同,我可率先言明利害。六层之际,时间不动,作为历练根本的,是不停向前,不可停止。此处是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
周楠低眉,极大的诱惑意味着极大的风险,上至十二层的道路绝对不会简单。而若反过来,上至十二层且一帆风顺的话,也就意味着,可能存在风险。
他望向下行的阶梯,那里本是没有围栏的中空。犹记得五层曾说过的坠落者的下场,看上去也更像是陷阱。
“好,我前进。”
话音未落,女子已然消失。眼前的长廊一如四层般,只是远处多了小隙光亮。
既然已经走在这一步,便继续走下去。
周楠踏上石板道路,谁知才刚刚一脚踩下,身上便似乎已经落下千钧之力。
他的腰瞬间弓了下来,背后仿佛背负着巨石玄铁,每一步都极尽拼力。而石块就如能够改变重量般,只压在他的身上,至即将崩溃的临界。
这样的极端情况下,他几乎每分每秒都想要放弃。剩下想要坚持的理由,便是他分明知道的结果。
结果,就在眼前。那一丝光亮总会越来越近。
重负愈来愈重,脚下几乎寸步难行。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倾倒的想法。
他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抬起头了,时间在层级中越来越慢。到了后面,每挪动一步,似乎都要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到了吧?
他心中默默地想着,心中的固执拉起眼眸,让瞳孔接收到远方的光亮。
它还在那里,在那原本如此临近,如今却遥不可及的地方。太远了,仿佛天边曙光。
他的身体几乎要倒下来,脚步难以再向前进。距离鸿沟太过分明,退缩的想法油然而生。
周楠的眼中忽然涌现了些许血红,低眉看去,嘴角竟已不知不觉间渗流鲜血。身体上愈来愈无感的奇妙体验让他逐渐清醒,失血过多竟也加速了思索。
他又重新暗下决心,再度踏上前路。鲜血在前进一步后止禁,踏上的路途作用在膝骨之上。
直至如今,耳聪却已成了讽刺。身体内骨头移动的声音,心跳声与呼吸声都清晰可见。诡异与洙恶的感觉伴随精神逐渐崩塌。
他的灵魂逐渐濯净,脑海化作虚无,只记得前进,再前进。
虚无的体验,仿佛过去了千年、万年。感受不到疲倦的身体和早已习惯折磨的灵魂一同撞在了墙壁上。
那绽开曙光的小门,此刻就在他面前墙壁的右边。
他欣喜若狂,推开小门直冲出去。迎接他的并非是那破旧的暗塔,而是晴空大地,踏马奔腾。百万雄师跃马冲阵。而他们的面前,只有暗色敞开的大门,如地狱般仰待他们的到来。
而不怕死的骑兵战士,前赴后继地踏过土地,赶往,而后,送死。
周楠被这般场面镇住,稍稍停下了脚步。只一瞬间,他的眼眸便被血红阻住。
他的反应是极快的,赶忙向前走去,一步跨过,却迈得大了些,将双腿扯的生疼。身上的重负不知何时便没有了,脚步变得轻盈无比。
但他的路途,却正如那些骑兵一样,向着送死之路不断前进。
骑军杀声震天,悍勇雄浑,争先登破敌之功。就算前为绝路,也绝不后退。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人对群仙之人。这骑军似乎就是他的追随者,他们的生命和家庭,一切都将逝去于此次战争中。但却不知为何,依旧是无比决毅地前进。
周楠似乎被他们的士气所感染,向前的脚步也逐渐快了起来。
至暗门之前,悬崖陡然出现,向下是无尽深渊。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高高跃起,短拳在那大门前如萤卵逐巨像,但在他自己的想象之中,便仿若千钧之势。
“呵啊!”刚猛的一拳砸下去,他竟然真的触碰到了实物。
光亮褪去,腐败暗塔逐渐现身。白衫女子的手臂挡在面容之前,多了些许鲜红。
倒并非是周楠下手太重,这血就是染在他手上的自己的鲜血,在六层的内脏伤处也是货真价实。
周楠反应也是极快的,虽然看到了女子,自己的脚步也依然是向前的。只是向前的幅度稍稍小了一些。
眼前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征兆,他这才放下心来,准备聆听女子之言。
后者缓缓降下衣袖,稍稍扬起嘴角:“有登仙者,无非意志多过常人。而持诸毅而不断者,多以决进大志之士。再向上吧,余下拦不住你。”
说罢,缓缓消逝。
周楠有些茫然,倒是因为失血确实过多了,就连运作灵泉恢复速度也有限。事到如今,他倒是总结出了些许规律,那便是不能轻信这座塔中的指引。
尤其是那女子,从容貌来看的确如同仙子,但她的话又着实不太可信。或者说,她的言语基本代表谎言的最高形式。所有的话语都是真相,但却不是全部的真相。
偏偏所有挖下的坑都夹带在话语中。
周楠盘坐下来,通过了六层的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如今灵泉与身体双亏,基本无力再进行体力活动。就算上面的考验再简单,最好也还是恢复体力后再上去。
他这般想着,没入稍稍的休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