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树影落下,日光充斥灵泉。
周楠勉强挡下魔物的攻击,从手心极速生长的藤条被血盆大口撕了个粉碎。
魔物扑了个空,临落地又被散落的藤条绊了一跤,攻势总算缓和下来。
少年举着雪杖,脚下步伐纷乱,随那斑驳树影运动。
他不清楚日光为何如此神奇,能够补满识海中的损耗。但剑拔弩张之时,这便是他的救命稻草。
魔物调转起身,只一眼便锁定了周楠的位置,又作发力状。
后者才刚刚缓身,又见魔物作攻击状,心中警惕而诧异。
也不知这孽畜是否生出灵智,竟然如此好攻。
周楠心中暗骂,留给他思考和准备的时间太少了,令其根本无暇思索完整的对策。
魔物猛扑过来,少年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有机会,困住它!
两条藤鞭从他的手中涌出,呈交叉状循回突进,至魔物身后。
周楠向后猛地一跃,藤条瞬间缩紧,从左右两侧向魔物包夹而去。
后者似乎预感到不妙,张开大口咬下其中的一节,生拽出去。
周楠被这力道带得前倾,赶忙断掉了这致命的翠绳。
他踉跄了几步,没有踩在日光之下。
伴随着灵泉的干涸,那些由他幻化而出的藤蔓也相继消散而去。
不够啊,完全不够。
如今最简单的办法,还是借用土地的力量,凭空升起土墙来困住魔物。
但他并不能如此纯熟的掌握土石之力,并且也无法控制土石生长的速度。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离开日光之下,土石就会自然瓦解。
这种极端情况,借用木灵之力才是最为稳妥的。
周楠咬着牙,重新踩在日光之下。
他虽然能借用自然之本,却不能凭空生出荆棘。
藤条只有在涌出时才能做出控制,它的抽打是以挥动手臂发动,但其本身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少年。
可以说,以木为本的所有攻击都无法对魔物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能够对它造成威胁的,只有周楠手中的雪杖。
赌一把,希望不会力竭。
从最初战斗起,周楠一直使用两根藤条作为攻击手段,因为那是他识海灵泉所能承受的极限。
但从沐浴日光起,灵泉至现在仍处于盈满状态。
若是多些,再多些,形成一层细密的球网!
周楠心中打定主意,将手心藏在背侧。
魔物观察片刻,不知这人为何摆出满是破绽的姿态。
但只极短的时间,凶戾重新占住鳌头。魔物朝着周楠猛扑而来。
就是现在!
周楠猛地抬手,金绿色藤蔓从手心窜出,如绽放的花朵般从面前环绕涌出。
空中的恶兽无法调整自己的姿态,正撞在藤蔓群的中心。
霎时,绽放的花蕊向内部层层包裹,藤蔓的尖端自不远处弯折回还,在周楠面前形成一道螺旋屏障。
灰黄的身形闪电般突进,利齿不断撕咬,冲向空隙之处。
少年反应极快,藤条收缩的同时,雪杖也纵向扎入那唯一的空处。
“嗷呜!”凄厉的叫声传遍森林,周楠定睛看去,却只是寸入了魔物的腹部。
它竟在半空中强行扭转了身形。
回声穿过草木之间,枝叶晃动的声响更加剧烈,不知名的低吼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在回应这边的争斗。
周楠知大事不妙,此间人兽相争,绝不可再引起另外的关注。
他猛地甩手,将藤条和魔物一同甩向一方。
魔物扭动身姿,伏落在地。
也不知是受伤畏缩,还是同样惧怕吸引其他魔物。它落地后没有继续攻击,而是逃也般遁入森林深处。
周楠见此情形,也不含糊,转身便巡着来时的方向逃蹿,生怕晚一点便被其余魔物追上。
翻跃脚下凸起的磕磕绊绊,巡着树木丛生的晦暗处。他拼命将自己的行踪隐匿起来,以躲避四面八方的潜在危机。
道是日影猎户久逃离,喜迎风雪何归期。
从广袤阴森的荆棘树根,到风雪迷眼的白霭寒地。身后的声音愈发少弱,少年终于安下了心。
回望刚刚发生的种种,他终于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若不是曜日光辉让他的灵泉不断盈满,此刻怕是已经葬身于此了。
周楠停下脚步,稍稍歇息。粗犷的气息伴随着肺部低沉的回音,让他的喉咙感受到一股浸润沙砾般的疼痛。
“咳咳!”
亡命奔逃让他忘记的痛苦此刻都加倍的归还了回来,现在与过去的不幸都让他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仅是与他身形相差无几的恶狼,便能达到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森林危险重重,只怕一时不注意便会丢了性命。
但令人无限神往的曜日却像铁石心肠上的铁凿,不断敲击着本就松动的心灵。
他终于理解了父亲与猎户的话语中,究竟何为“应当”,何为“想”。
若是他掌握了灵泉的恢复方法,便再也不会被武力的低位天赋所困扰。那些洛镇的习武者都会为他所败。
他将不会再受任何的欺压与藐视,取而代之的是景仰与妒慕。甚至还有离开洛镇,去往其他地方的可能。
冒着性命攸关的风险,也许就能获得逆天改命的力量,巨大的诱惑轻松地拽紧了少年的心灵。
周楠回过头,看向远方,依旧是风雪中模糊的倒影,一如决定远行时的模样,令人无限遐想。
“下次做好充足的准备,再来一趟吧。”
迎着风雪,周楠走上归站的路。白雾隐隐有些晦暗,唯独一个方向更加明亮。
那里便是哨站的灯光。
远望路途遥远,灯光便标定了最准确的方向。
没有了去时的九曲十八弯,他也再没有撞上界石或是其他标志。
灯光越发明亮,周楠已走近了哨站之下。外界略微昏黑,与哨站外墙的玄铁近乎一色。
大风吹去,钢铁铸成的堡垒岿然不动,悄无声息。
经历了艰难险阻,他似乎看见了哨站的兴衰往事,百年沧桑。
周楠走上顶层的暖阁,只紧闭大门和衣睡去。他已太过疲惫,释放灵泉术法的过程太过消耗心神。
在温暖中安歇,似是世界上最幸福之事。
可为何梦啊,常回眸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