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影

婆娑树影落下,日光充斥灵泉。

周楠勉强挡下魔物的攻击,从手心极速生长的藤条被血盆大口撕了个粉碎。

魔物扑了个空,临落地又被散落的藤条绊了一跤,攻势总算缓和下来。

少年举着雪杖,脚下步伐纷乱,随那斑驳树影运动。

他不清楚日光为何如此神奇,能够补满识海中的损耗。但剑拔弩张之时,这便是他的救命稻草。

魔物调转起身,只一眼便锁定了周楠的位置,又作发力状。

后者才刚刚缓身,又见魔物作攻击状,心中警惕而诧异。

也不知这孽畜是否生出灵智,竟然如此好攻。

周楠心中暗骂,留给他思考和准备的时间太少了,令其根本无暇思索完整的对策。

魔物猛扑过来,少年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有机会,困住它!

两条藤鞭从他的手中涌出,呈交叉状循回突进,至魔物身后。

周楠向后猛地一跃,藤条瞬间缩紧,从左右两侧向魔物包夹而去。

后者似乎预感到不妙,张开大口咬下其中的一节,生拽出去。

周楠被这力道带得前倾,赶忙断掉了这致命的翠绳。

他踉跄了几步,没有踩在日光之下。

伴随着灵泉的干涸,那些由他幻化而出的藤蔓也相继消散而去。

不够啊,完全不够。

如今最简单的办法,还是借用土地的力量,凭空升起土墙来困住魔物。

但他并不能如此纯熟的掌握土石之力,并且也无法控制土石生长的速度。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离开日光之下,土石就会自然瓦解。

这种极端情况,借用木灵之力才是最为稳妥的。

周楠咬着牙,重新踩在日光之下。

他虽然能借用自然之本,却不能凭空生出荆棘。

藤条只有在涌出时才能做出控制,它的抽打是以挥动手臂发动,但其本身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少年。

可以说,以木为本的所有攻击都无法对魔物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能够对它造成威胁的,只有周楠手中的雪杖。

赌一把,希望不会力竭。

从最初战斗起,周楠一直使用两根藤条作为攻击手段,因为那是他识海灵泉所能承受的极限。

但从沐浴日光起,灵泉至现在仍处于盈满状态。

若是多些,再多些,形成一层细密的球网!

周楠心中打定主意,将手心藏在背侧。

魔物观察片刻,不知这人为何摆出满是破绽的姿态。

但只极短的时间,凶戾重新占住鳌头。魔物朝着周楠猛扑而来。

就是现在!

周楠猛地抬手,金绿色藤蔓从手心窜出,如绽放的花朵般从面前环绕涌出。

空中的恶兽无法调整自己的姿态,正撞在藤蔓群的中心。

霎时,绽放的花蕊向内部层层包裹,藤蔓的尖端自不远处弯折回还,在周楠面前形成一道螺旋屏障。

灰黄的身形闪电般突进,利齿不断撕咬,冲向空隙之处。

少年反应极快,藤条收缩的同时,雪杖也纵向扎入那唯一的空处。

“嗷呜!”凄厉的叫声传遍森林,周楠定睛看去,却只是寸入了魔物的腹部。

它竟在半空中强行扭转了身形。

回声穿过草木之间,枝叶晃动的声响更加剧烈,不知名的低吼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在回应这边的争斗。

周楠知大事不妙,此间人兽相争,绝不可再引起另外的关注。

他猛地甩手,将藤条和魔物一同甩向一方。

魔物扭动身姿,伏落在地。

也不知是受伤畏缩,还是同样惧怕吸引其他魔物。它落地后没有继续攻击,而是逃也般遁入森林深处。

周楠见此情形,也不含糊,转身便巡着来时的方向逃蹿,生怕晚一点便被其余魔物追上。

翻跃脚下凸起的磕磕绊绊,巡着树木丛生的晦暗处。他拼命将自己的行踪隐匿起来,以躲避四面八方的潜在危机。

道是日影猎户久逃离,喜迎风雪何归期。

从广袤阴森的荆棘树根,到风雪迷眼的白霭寒地。身后的声音愈发少弱,少年终于安下了心。

回望刚刚发生的种种,他终于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若不是曜日光辉让他的灵泉不断盈满,此刻怕是已经葬身于此了。

周楠停下脚步,稍稍歇息。粗犷的气息伴随着肺部低沉的回音,让他的喉咙感受到一股浸润沙砾般的疼痛。

“咳咳!”

亡命奔逃让他忘记的痛苦此刻都加倍的归还了回来,现在与过去的不幸都让他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仅是与他身形相差无几的恶狼,便能达到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森林危险重重,只怕一时不注意便会丢了性命。

但令人无限神往的曜日却像铁石心肠上的铁凿,不断敲击着本就松动的心灵。

他终于理解了父亲与猎户的话语中,究竟何为“应当”,何为“想”。

若是他掌握了灵泉的恢复方法,便再也不会被武力的低位天赋所困扰。那些洛镇的习武者都会为他所败。

他将不会再受任何的欺压与藐视,取而代之的是景仰与妒慕。甚至还有离开洛镇,去往其他地方的可能。

冒着性命攸关的风险,也许就能获得逆天改命的力量,巨大的诱惑轻松地拽紧了少年的心灵。

周楠回过头,看向远方,依旧是风雪中模糊的倒影,一如决定远行时的模样,令人无限遐想。

“下次做好充足的准备,再来一趟吧。”

迎着风雪,周楠走上归站的路。白雾隐隐有些晦暗,唯独一个方向更加明亮。

那里便是哨站的灯光。

远望路途遥远,灯光便标定了最准确的方向。

没有了去时的九曲十八弯,他也再没有撞上界石或是其他标志。

灯光越发明亮,周楠已走近了哨站之下。外界略微昏黑,与哨站外墙的玄铁近乎一色。

大风吹去,钢铁铸成的堡垒岿然不动,悄无声息。

经历了艰难险阻,他似乎看见了哨站的兴衰往事,百年沧桑。

周楠走上顶层的暖阁,只紧闭大门和衣睡去。他已太过疲惫,释放灵泉术法的过程太过消耗心神。

在温暖中安歇,似是世界上最幸福之事。

可为何梦啊,常回眸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