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佛利·巴兰德听到阵阵轰鸣声,他看到自己站在一处他自己也描述不来的地方:周围是模糊不定、不断闪动的石柱,好像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在不规则地波动,包括他自己。佛利没有多想,反正扭曲不定的身体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痛觉。反倒是突然出现的白影让他欣喜若狂。
神女出现了。
那美丽端庄的身影在佛利身边不停出现,好像故意施展魔法与他嬉戏一样。佛利盯着神女,看她一会儿出现在身边,一会儿又闪到边角里,一会儿变出多个分身,一会儿又突然变得巨大无比。她低声道:“佛利,佛利·巴兰德,他盯上你了,做好准备……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他是谁?”佛利并没有说话,但能清楚地听到来自心底的声音在梦境中回想,紧接着是“嗡嗡嗡”的震颤……
“嗡嗡嗡”“嗡嗡嗡”佛利被一阵震动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睛,一只手指长的大飞虫在他眼前不停地飞旋。受到惊吓的佛利忽地坐起身,挥手赶走了那只虫子。他呆坐在原地回想刚才的梦境,清楚地记得,神女说了一个“他”。他是谁?做好什么准备?但是转念一想,目前的处境还值得去想梦里的事吗?他觉得自己可笑又幼稚。
转眼一看,露菲依靠着树干已经睡着了。他猜想露菲应该是太困了,又不忍心叫醒自己,只是想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结果一觉睡到天明。好在这一晚很是安全。
金星高挂在天,佛利深吸一口气,清晨的天气格外的好,海风很是轻柔,呼吸着清爽的空气总是能让人精力倍增。他向远方眺望,与新奇亚海相连的天边已经泛出了淡紫色,看来秋天很快就要登陆阿索亚了。
忽的,一道黑影从他头顶掠过。佛利猛然抬起头,两只体型相当大的飞鸟划过天空,驶往远方。四支羽翼丰满的翅膀拖带着长而密的尾巴,一同华丽地空中转身动作堪称惊艳。
佛利脸上浮出惊异的表情,他认出了那是赤觉(一种巨大的四翼飞鸟,唯阿索亚洲界所有)。这么大的飞禽,平生也是第一次见到,想必一定还有更新奇的东西在等着自己。猛然间,佛利对这片未知的领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你醒了?”一个轻柔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佛利转过身子,露菲正在树下伸着懒腰,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真对不起,我睡着了,实在太困了。”他满脸歉意地说。
佛利并没有责怪他,而是轻轻地回道:“没关系,你应该叫醒我的。”
“你睡的太死了,我没忍心。”
“你要是累了可以再休息会儿,我来放哨。”
“不用了,我休息的很好,”露菲故作精神,又说,“今天说什么也得走出去这片林子,争取在天黑前就离开。阿索亚那么大,找到有人住的地方应该不算困难。”其实,露菲也没有把握能在夜晚到来前离开这里。但如果黑夜来临前,还是没有找到人家,又或者没有走出这片林子,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不会像昨晚那么幸运了。
露菲正式“起床”后,便与弟弟采摘了一些水果,草草吃过早餐就上路了。
顺着一条看上去还能走的小道,他们一头扎进了走树林的深处。广阔的树林远比他们想象的惊险的多。走了没多久,一片迷雾重重、死气沉沉的林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里雾气很重,露菲怕看到令自己恐惧一辈子的东西,嚷嚷着佛利换别的路走,结果,两个倒霉蛋又进入到一处阴森森的区域。那里到处是腐朽的植物和动物腐败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肉体腐烂发臭的气味,没有一丝光线摄入其中,在他们面前有一滩漆黑的泥潭,泥潭里不断有气泡翻滚出来,似乎下面有某种不明生物存在,它们从水中吐出长舌捕食泥潭上空的飞虫,估计那些东西也得吃人吧。想到这里,两人又选择了别的路。
“我们迷路了吧?”佛利边走边说。
“我澄清你一个错误,我们压根无路可迷。”
“学校里就你最聪明,想个办法吧,露菲同学。”
露菲诡异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他随手捡来一支枯树枝,往天上一抛,枯枝落地时,枝头正好“指”出了一条路。露菲指着枝头所“指”的方向,得意地说:“一切看天意,到那边走走看。”
佛利哭笑不得,但眼下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
由于没有指向工具,二人只能像无头飞虫一样在林中乱窜,露菲还多次被植被划伤。
“真倒霉,”露菲盯着被划伤的地方抱怨道,“这是什么破地方,我被划伤四五次了!”
“我也没好到哪儿去,”佛利说,“你不是说这都是天意吗?”
“你少说两句吧,我们可没有水喝!”
这回,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了一片花丛前,这是一片生长着无数艳丽的植物的地带,香气迷人,美不胜收。小佛利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眼前的胜景一辈子难得一见。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大多高出常人一头,枝头的部位类似某些动物的触角,风轻轻一吹便会上下起伏;花瓣在金光下变幻着色彩,颜色大多是生活中不常见的;中心部位的花蕊时不时向空中吐出颗粒般的花种,花种飘飘洒洒,要么落在地上,要么重新回归到花蕊里。
佛利被这片奇异的植物吸引住了,正当他想横穿过去准备欣赏一番,不料被露菲一把拉了回来,并示意他仔细看花丛下面。
佛利观察片刻,发现植物下面黑乎乎的根本不是泥土,而是一大片黑压压的大长虫!那虫子个头大的出奇,漆黑的甲壳泛着金光。只是厚厚的虫群一动不动,不仔细看还真以为只是普通的黑泥。虫群之间有不少动物的尸骨淹没其中,白花花的尸骨上没有一丝血肉,这要真是一脚踩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佛利突感一阵后怕,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死死握住露菲的手,疼得露菲差点儿叫出声来。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几声古怪的叫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是某种鸟的叫声。两人抬起头,见一只漂亮的大鸟站在高高的树枝上正观察着地面上的不速之客。
佛利从未见过这种怪鸟:它羽翼丰满且十分惊艳,个头比一般鸟儿要大很多,它靠仅有的一只爪子牢牢抓住枝头。
大鸟一直冲他俩大叫。佛利并没有被鸟儿的美丽所吸引,反而从鸟兽紧张不安的眼神中读出一则讯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慢慢靠近!
果不其然。花丛里传来阵阵沙沙声,还有植物被折断的声音。万花丛中,一只大吴鸿伸出了长长的脖子,露出了一幅奇丑无比的面孔。
吴鸿一种生活在密林深处,体型庞大的生物,它可以呆在水中,也可以在陆地生活,全身被一层厚厚的花色鳞片覆盖,后腿粗壮有力,前腿看起来细小,却如人类的手臂一样灵活,黑色发亮的利爪深深得陷入石缝中,吴鸿的脑袋大的要命,脑袋上有一条令人作呕的长鼻。这家伙背上竖起大鳍,鳞片在炙焰星的照射下光艳夺目。它悄悄抬起头来,用那双凸出脑壳的长眼不怀好意地盯着两人,并试图前移。
“快跑,快跑。”佛利小声督促,并往后挪了几步。
露菲稳稳地站在原地,并示意弟弟不要乱动。
吴鸿属于比较特别的捕食者,它们只捕猎活动的猎物,眼前的猎物只要保持纹丝不动,它是不会发动进攻的。
佛利停止了活动。果然眼前的庞然大物也保持了静止状态,只是用深色宝石般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这样的局面僵持了老半天,佛利紧张地连呼吸都困难,他恰好站在炙焰星的金光下被晒得汗水直流,可即便这样他也只能强忍着。
吴鸿的嘴里开始吐出恶心的液体,显然这家伙也呆不住了,它晃动一下庞大而扁平的身体,转身扎进了万花丛中。
露菲和佛利总算松了口气,见危险消除,便静悄悄地离开了。
“太吓人了,书本上可没说阿索亚这么恐怖啊,”佛利喘着粗气边走边说,“对了,你怎么知道只要保持不动,那家伙就不会来吃我们?”
露菲没有解释,只是面带轻视,用严肃的口吻对他说:“没事多看看书,现在知道知识很重要了吧。”
不经意间,地上又有什么东西引起了露菲的注意。他定睛一看,是刚才那只独腿的大鸟,原来它一直都在这附近。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他们以为那只怪鸟早就飞走了,刚刚一阵子遭遇让他们早就把怪鸟的事给忘记了。巴兰德兄弟盯着摆在路前方的大鸟,这只行为怪异的大鸟也盯着他们,不知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十分诡异。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两人猜想着。
接着,大鸟轻轻一跳身子偏向一方,它的头来回不停地伸缩,似乎指着什么东西给他们看。露菲和佛利同时转过头去,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待他们再次转回头,那只奇怪的大鸟已经不见了。
“真怪了。”佛利小声嘟囔一句。
露菲想了想,转过身走了过去,来回寻找着什么,一会儿好像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忙跑了过去。他蹲在地上用手扒拉着落叶,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快过来,佛利,看我发现了什么!”
佛利走过去,见地上有一连串的脚印,这一发现令他喜出望外。可以肯定,有一部分是人的鞋印,大小有别,估计不止一个人,依照鞋印看得出鞋子的样式应该是同一款式,而另一部分看起来应该是奇笃(骑兽的一种,多为花斑奇笃,性格温顺,善于长途奔跑,被人类驯服后可以作坐骑)的足印。
“我就说嘛,一切要听天意!”露菲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有了这些脚印,起码不用在森林里乱窜了,沿着脚印的方向,肯定能走出林子。
“刚才那只鸟还真是神了,它要是还在我得好好谢谢它。”佛利说。
露菲想了想,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那只鸟也确实怪怪的,倒是很通人性啊。”
两人没有多想,看到希望的巴兰德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还有什么心思考虑这考虑那的。他们准备庆祝一番,反正已经是午后时分,便拿出了采来的野果啃着吃,就当是庆祝的午餐。佛利咬上一口芒笋,随即又吐了出来,那果子又酸又涩实在难以下咽,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强忍着咬下第二口。
两人再次踏上征程。足迹越来越清晰,这让两人更加自信,更加放松。沿着脚印一路走来,他们来到了一座天然石桥下面,透过桥洞向外看,那儿的景色还算撩人:眼前一片宽阔的红草地,这是一种叫做双叶红的植物,大小和普通的草差不多;花地两边是一种不知名植物,个头比一般人要高出许多,植物顶部是一颗大大的白色球状物,由三四片宽大的枝叶撑托,有的大概是因为太重,导致枝干弯曲;一颗高大的走树坐落前方,树上的枝叶一部分发紫,一部分发黄,发黄的枯叶时不时地从树上掉下,掉落时如大片的羽毛飘落在地。金光洒在这片红色花地上反衬出说不上来的美丽色彩。如果眼前的景色让一位出色的画家描绘出来,想必那一定是一幅世间杰出的作品。
佛利边走边欣赏周围的美景,用“人间仙境”四个字形容这里一点儿都不为过。花丛间不时地会窜出一些体型较小的野兽,谨慎的探出脑袋,监视着闯人它们领地的怪客。
看着地上被踩过的红花,可以看出那帮人应该来过这里。兄弟两人继续沿着脚印往前走,绕过走树,佛利发现树的周围没有红花,全是黑色的松软的泥地,看来这棵孤零零的老树也时常换换地方。
小佛利猛然发现地上出现几个宽大的足印。脚印一看就不是人类的,而是某种大型野兽留下来的。想到这儿,他提高了警惕,顺着足印他看到正前方有一尊古怪的大石。
佛利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石头。石头呈灰褐色,赫然横立在走树的后方,看起来不过是块普通的岩石,却让佛利心跳加快,一种不祥的预兆提醒他:那东西绝非普通的石头。
“那是什么东西?”佛利小声叫住露菲。
“怎么了?”露菲不解地问,在他看来那就是一块平淡无奇的岩石。见弟弟如此紧张,一时不知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