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宛丘(求追读)

大雨还在下。

皇甫坚寿的临时营地之中,已经泥泞到难以下脚。

“司马,草料是个大问题。”

进来说话的人,是个北地郡的军侯,唤作李利。

“草料还够几日的?”

“要是减少配给,还能撑五六日。”

“按正常的呢?”

“三日便不够了。”

皇甫坚寿沉默了。

战马是个精贵的玩意,养马更是个技术活。

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现,韩愈说的大差不差。

“派人去看看河水涨了多少,还有,外面的地能跑么?”

“能是能,得咱们凉州的骑士,而且跑不快。”

这下两人都沉默了。

哨骑跑不快,就容易被蛾贼擒获,情报系统陷入了瘫痪。

马儿饲料不足,更得做出决断,到底该如何作战。

再加上之前“送死”的万余人老弱,依旧让皇甫坚寿没有想明白,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的形势居然让利器在手的汉军,有些迷茫了起来。

说到底,还是情报系统不足。

光是蛾贼的数量,到现在为止,官军依旧无法行之有效的统计。

目前豫州活跃的黄巾,有波才的旧部,彭脱部,还有其他各路大大小小打着黄巾旗号的牛鬼蛇神。

这种混乱的局面,对双方的统合调度,都有极大地考验。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皇甫坚寿清楚,宁可犯错,也决不能什么都不做。

“娘的!”

他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腿,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

但他很快又压制住了内心里的烦躁,似乎在面对一些大事之时,他不自觉的摒弃了所有情绪。

这得益于他的前世,上辈子他就很懂得隐忍。

隐忍不是单纯的忍受,忍受不能解决问题,但隐忍可以让他更客观更平静的去思考问题。

思考,然后处理,并且获得最后的利益,这是他曾经惯有的做法。

如今,也不过是随着灵魂降临到陌生的东汉罢了。

那么,回到眼前。

问题是什么?

蛾贼想要打赢汉军。

而汉军的骑兵是他们最头疼的问题。

自己的困境是什么?

突然的大雨,暴涨的河水,被分割的局面,以及人数的劣势。

没有再说话,皇甫坚寿重新陷入了思考。

假如他是波才,他会怎么做?

右手不自觉的轻轻敲击盔甲,以前各种小说,电视剧,历史读物中的经典桥段,在他的脑海里一一对照。

皇甫坚寿舒了口气,他似乎摸到了波才的思路。

……

没过多久,刘宠跟着先前派去打探情况的哨骑,一齐走了进来。

“司马!河水居然没涨!”

“我知道了。”

皇甫坚寿没有表态,仿佛这个消息并不是多么的骇人。

空气中短暂的静了一瞬。

湿漉漉的营帐中,泥水的腥味,隐约有些粗重急促的呼吸,立马就被陈王打破了。

“竖子!你懂不懂兵,这么大的雨,河水没涨,贼人分明在蓄水,还不速速调兵截杀?”

刘宠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跳动了两下,这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愤怒来形容此时的这位陈王。

他似乎强行在压制自己的情绪,但又无论如何都表现了出来。

这位素来跋扈顽固的中年汉子,感到军国大事居然交给这样不懂事的小儿手中,自己更是莫名倒霉,乃至于离开了国都,落魄到如今的地步。

一时间悲从中来,大有痛苦之意。

等到他指着皇甫坚寿的手指,终于放了下来,更是坐在一旁开始平复呼吸的时候。

“蛾贼人多,控制上游,蓄水能攻击哪里?”皇甫坚寿开口了。

这位陈王懒得答话,干脆闭上了眼,充耳不闻。

一旁的李利见状,连忙接上了话茬。

“雨水虽大,但此地水系不算丰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淹了我等营地。”

更不可能淹了左中郎将的营地!李利话只说了一半,但懂的人,都已经懂了。

大平原上,一条不是主要河流的水量,根本不可能摧毁职业军队选取的营地位置。

皇甫坚寿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继续问道:

“那只能是灌陈国国都,宛丘了。”

李利点了点头。

“陈国北有颍水,南有淮水,此间虽无大河,却有这两条河的分支,大雨相助,灌个宛丘,不是问题。”

刘宠这才回过味来,但旋即更是大怒,他不就是陈国的国君么?

他的所有身家,财物,娇妻美妾,可都在宛丘!

下意识的,刘宠瞪大了眼,“那还不快去救!”

“还有一件事。”皇甫坚寿站了起来。

“什么?”

“那一日的贼寇,来的太巧了。”

太巧了?刘宠愣了一下,忽地皱起了眉头,龇牙咧嘴。

几个月来,陈国的蛾贼几乎没什么动静,恰好在这天出现在这里,还是这样的一支队伍,未免端倪不要太重!

这不就分明说的是有细作么?

但他堂堂陈王有可能吗?

他姓刘,体内淌的是大汉皇族的血统!

这让刘宠感到了一种来自人格上的羞辱,恨不得当场就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想要站起身,却看了看帐内一众凉州人,终于是从心了下来,更是意识到,眼前的小子在军事上,至少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所以,他干脆充耳不闻,一言不发。

怀疑自己又怎样,反正他加上亲随,就这么几个人,不添乱就是了!

……

皇甫坚寿先找刘宠的亲随,反复确定了陈国的地理。

再三的衡量后,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是官军,不是贼。

无论如何渴望最后的大胜,都不是坐视一城百姓被淹没的理由。

自家老爹的大军和陈国的军队远离河岸,更是有波才的大军对峙,极有可能发现不了此事。

到了此刻,剩下的,只有针对这场可预见的人祸,发兵。

升起军帐,里面赫然是队率以上的所有军官。

“还在下雨,但宛丘的百姓要遭殃了。”

他本想说些感人肺腑,振聋发聩的训话,好给自己麾下的儿郎们,赋予使命感。

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只觉得空洞乏力,更是容易让这些满脑子肌肉的杀才,听不懂。

“所以……杀光他们,活着回来领赏。”

“还有,陈王,你自由了。”

大雨中,一千多名整个东亚最高级别的战争艺术品,或牵马,或骑马,向西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