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廿六。
鲜卑人来了。
皇甫坚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以为自己看错了。
“司马来了。”
“拜见司马。”
迎着已经逐渐习惯的寒风，皇甫坚寿看着远处几个警惕的鲜卑哨骑。
鲜卑人和羌人氐人的区分很明显。
装备更好，图腾不同，打扮不同。
鲜卑人比较“阴冷”，可能是因为他们穿着打扮的缘故，整体色调看上去，就有种不详的感受。
皇甫坚寿记得，历史上檀石槐死后，鲜卑人内部的头领之争，持续了数十年？
这历史有些生僻，他记不太清了，檀石槐之后再度有点名气的首领，似乎叫步度根？还是轲比能来着。
但那已经是曹魏时期的人物，距离现在还早。
理论上来说，此时的鲜卑应该忙于内乱，再加上整个东亚地区温度逐年下降，鲜卑整体处于一个比较衰弱的时期才对。
而武威，虽然距离洛阳太远，但也应该不是鲜卑人活动的地区。
他们这群人是要往金城方向走，大伙对忽然冒出来的鲜卑人，还是有些惊讶，不过也有一些敏感的。
李儒开口道：“郎君，这几人看起来并不慌张，仆以为鲜卑人定然有大军在侧。”
听到李儒这一句，刘辟本来还有些兴奋的眼睛，立马瞪的溜圆，轻声说道：“七年前俺们里有几个老卒和鲜卑人打过仗，说鲜卑人狡猾的很。”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甫坚寿瞅了几眼，见对方似乎还想凑到近前，方向似乎是自己的辎重，立马从马背上抽出了弓箭。
手指摸到箭壶里箭矢的同时，坚寿忽然踢了一下马腹，胯下的马儿顿时会意，驮着坚寿稍微往前走了几步。
“嗖！”
一箭飞出。
“啪”的一声轻响，百余步外，对面靠前的胡儿头上那不合时宜的兜鍪，立马被射了下来。
“司马威武！”
身后的人群顿时叫好。
对方也知晓了厉害，转身就跑，慌乱中连那头盔也不捡，几个呼吸就奔出去数十步。
皇甫坚寿见状这才拨马回阵，让众人继续向前。
孙坚和纪灵有些紧张，他们见自家郎君没有射杀那人，心中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老实说，大汉和鲜卑已经多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事，此时凉州内部羌乱，不论鲜卑人到底有什么打算，此时招惹，对于他们这支孤军来说，多少有些不智。
幸好自家郎君没有杀敌心切，一箭射死那人。
不过，郎君的箭术是真的好，一百多步，骑射，有风……这还射中了对面的兜鍪。
显然对面也没想到汉人中能有这样的神射手，否则也不会执意往前靠来。
孙坚心中有个疑问，见自家司马回来，这才开口道：“会不会是北宫伯玉勾连了鲜卑人？”
坚寿顿了一下，再三翻找了自己的记忆，想了一会，脑海中关于这场羌乱，的的确确没有提到鲜卑人，这才肯定的说道：“应该不是。”
东汉朝廷的武德虽然衰落，但对于鲜卑人的警惕是自始至终的，如果历史上的羌乱中有鲜卑人的影子，无论如何也会有记载。
而既然自己没有想起来，那就应该是没有。
不过这些鲜卑人上来就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辎重，应该是缺粮了？
可恨贾诩不在身边，许多这方时空的边地常识，他都有些不甚了了。
然后坚寿就想到了“博士”李儒，赶忙问道。
“文优可知晓这些鲜卑人的来路？”
李儒脱口而出：“应是左部鲜卑，也就是以前鲜卑的西部大人统领的这支。”
“檀石槐之子和连死在北地后，和连的兄子魁头暂领鲜卑，但东西部均表示不满，纷纷脱离开来，如今他们三部互相征伐，其中左部鲜卑最为弱小，据说已经有败亡的征兆。”
皇甫坚寿对鲜卑人的历史不太了解，虽然后来鲜卑人建立了北魏，但拓跋一族似乎始终活跃在黑山白水才对。
眼前的左部大人，应该是个淹没在历史中的小人物罢了。
李儒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鲜卑的左部大人十分神秘，据传是个十分美艳的女子，当初檀石槐，和连均想要纳为阏氏，也没有得到对方的同意。”
皇甫坚寿本来没有想太多，但听闻李儒后面的补充，心中不由的有些无语。
他知道草原上这些民族对于存续和传承看的比伦理更重，可是檀石槐和和连之间差了少说也有十几年的年纪，哪有历经十几年不年老色衰的女人?
想来，美艳是假，这个“左部大人”实力强劲，或者手腕高超，极其有政治能量，这才是让父子二人念念不忘的原因罢了。
“哦……那这个左部鲜卑大概有多少人口？他们既然独立，那王庭设在哪里？”
李儒道：“人口应是不多，左部鲜卑鱼龙混杂，不仅仅是鲜卑人，羌人，氐人，匈奴人，月氏人甚至汉人也多有管辖。”
“檀石槐时期据说葱岭往西都臣服于鲜卑，如今似乎北匈奴重新占据了西域，想来左部鲜卑应该是败给过北匈奴了。”
“至于王庭，仆就不得而知了。”
坚寿这才点点头，这是极其有用的信息。
北匈奴便是当初被西汉撵走的匈奴余孽，如今盘踞在天山。
北匈奴虽然在西域称王称霸，但实力比起当下的南匈奴都要不如。
这样一对比，想来左部鲜卑，前后不过几万帐，再加上民族林立，幅员辽阔，即便进入了凉州，也应该不是大部队才是。
“左部大人……”
坚寿脑海里闪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既然历史上这个鲜卑左部不声不响的消失了，没有留下什么动静，那能不能为他所驱，为他所用？
反正都是要消亡的，还不如在他手中发挥出一些光和热来。
但显然，皇甫坚寿自己也清楚这是多么扯淡的幻想。
西汉和匈奴就是东汉和鲜卑的关系。
说是世仇也不为过，这样的敌对势力，又如何能为他所用。
更何况，仅仅是一日后，坚寿就亲眼见到了近万人的鲜卑铁骑。
老天爷似乎给他开了一个玩笑，昨日里他放走的哨骑，居然真的带着大军，来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