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话 别样的心意【1】

窗外，正是一片蔚蓝无垠，午后的阳光均匀地撒下，为树影镶上一层金边。或许是海洋性气候的原因吧，虽然已经进入了十月，但夏日的气息仍未完全褪去，白天在室内就算只穿短袖夏季制服，也完全不会感到凉。

教室里，老师正飞快地在讲台上板书着，还时不时用粉笔敲敲黑板，划出重要内容，同学们都在下面认真地记录知识点，除了我这个另类——我右手撑头、身子微侧，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圆柱的外接圆是立体几何中一个比较重要的题型一般题目会让我们求外接圆的体积或表面积，接下来我们直接做几道例题加深下印象」

其实，刚到这里时，老师还时不时对我说「上课不要走神啊」之类的话，但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听进去，头一天刚被说过，第二天目光依旧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后来老师看我测验的成绩一直排在上游，也就对我的行为不再多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我的邻桌——秋水同学，一点也不惯着我。

「噔叽！」

我的头被从桌脚发出的声音惊得上抬，原本扶着脸的手单单撑在桌上，就像是在举手一样。

遨游在窗外世界的思绪被猛然拉回，我没好气地看了眼罪魁祸首——邻桌扎着公主头的银发少女。余光察觉到我充满怨意的视线，少女唇角微翘、微微一笑，似是在为刚才那一脚的成效感到满意。

「你干嘛踢…」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

「秋原。」

「在？」

「既然举手了，就有你来回答这个题目吧。」

「诶…我吗？」我指了指自己，脸上写满了迷惑，「等下，我没有举…」

话到一半，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想起刚刚自己杵在桌上的右手，瞬间明白了老师的话。

（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我余光瞥动，正好看见了秋水月上扬的嘴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就是故意的！）

我在心里无能咆哮着，嘴角肌肉不住地抽搐，强压着内心的不满，很不情愿的地站了起来。

虽然我现在很想说「啊，抱歉，我刚才没听讲，不会做这道题」，但是…如果真这么说的话，岂不会显得我这个转学生很没有含金量？所以，只能上了！

「那个……我看看……」

我看了眼黑板上老师出的题目，大概知道了该以怎样的方式解。虽然之前老师讲的内容我是一点也没听到，但这并没有对我造成多大影响，那些东西我在几天前的晚上就已经预习过了。

「以圆柱底面圆心为直角点，以圆柱底面圆的半径和过圆心的圆柱的高的一半为直角边，构建出一个直角三角形，通过勾股定理，算出斜长也就是球的半径为三分之二，在通过球的体积公式，算出该圆柱的外接球打的体积为九分之二兀。」

「正解。」

一口气说完解题过程后，我长出了一口气，庆幸着自己没在口算上出什么差错，然后缓缓坐下。

「这样对着窗外发呆都能回答出来，不愧是通过了超难转学考试的秋原同学。」

听到这声轻语，我的面部肌肉又抽搐了一下。

「感谢你不带任何好意的赞扬，秋水同学。如果下次还想看我回答问题的话，请你换一种方式，不要再踢我的桌子了，这样会打扰到我思考。」

「发呆的人有什么能思考的。」

秋水月毫不留情地会怼到，同时附以充满轻蔑意味的侧视。

「当然是在思考晚上回去要看什么轻小说啊！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不值得我去思考吗？」

「哼…」

秋水月轻哼一声，带着一丝不屑。

「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在学习之余闲暇之时多看看轻小说难道不是每个男高中生必有的放松手段吗？」

「你是昨晚又熬夜看轻小说把大脑看成浆糊了吗？」

「你这样说未免也太失礼了！看小说的事怎么能叫『熬夜』？这是在夜晚寂静时间的探索，对爱情喜剧小说之光的追寻，这就是——我对轻小说的爱的体现啊！」

「真亏你能说出这样的话。」

秋水同学托着腮，将脸偏向另一边，看上去是在表示不再和我多说一句话，实则在我看不见的方向翘起了嘴角。

「（这么喜欢看轻小说啊，那下个月生日就送你本轻小说好了。）」

少女如此娇声喃语，可惜…还在因自己的理念被无情吐槽而心情不悦的我只是没好气地看着她的后面，完全没有听到。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放学的时候。

「这节课就到这里了，同学们下周再见。」

「老师再见。」

「老师好走。」

老师离开后，同学们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聊天的聊天。

「欸，周末一起去哪里玩吗？」

「新九路那里新开了一家保龄球馆，去那儿玩怎么样？」

「好啊。」

「秋原，你去吗？」

我看着放学后在自己桌旁谈论周末游玩事宜的同学，想起自己前天买下还没来得及看的灿灿sun新出的轻小说，心里做出了「这个周末要宅在家里看轻小说」的决定并笑着摆手拒绝邀请。

「啊，不了，我周末还有事。」

夕阳被暮云揉碎，轻柔地撒在桌椅之间，不一会儿的时间，人几乎走尽，喧闹的声音逐渐远去，教室里只剩下了还在整理书本的我和正在看书的秋水月。

我看了眼一旁坐在桌子上安静看书的秋水月，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了，你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我说的吗？」

从刚刚开始，我就注意到秋水月没有像以往那样很快地收拾好东西然后离开，而是一直坐在座位上看着教辅书。一般来说，这种赖在教室里不走的的行为，要么是想等所有人走后在教室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么是想跟特定的人说一些不想让其他人听到的话。很显然，秋水月的情况属于后者。

「嗯？」秋水月愣了下，似是对我突然所说的话感到惊讶，随即疑惑地问道：「很明显吗？」

「很明显哦，按你以往的习惯，早就收拾好东西走人了，不会像这样装作看书地等人走尽。」

虽然我现在还有点余气，但不知为何我还是很有耐心地为秋水月解释道。

「这样啊，是的，我确实有事想跟你说，是关于课题思考的。」

「课题思考？」

我将桌上的最后一摞书放入手提公文包中，回想起了上午班会课老师布置的课题，说是课题，其实就只是一个小组思考活动，对课题内容进行思考探讨然后在下周一的课上进行展示。

本来，爱好划水的我只想在小组里当个混子，但好巧不巧，小组只有两个人，而且另一个人刚好是对有关学习的一切事物都超级认真的秋水月，两个对学习的态度截然不同的人被分到同一个小组，其原因仅仅是我们两个的姓氏拼音开头一样。这下，我想摸鱼都摸不了了。

「我记得，题目是『对死亡的理解』吧？」

「对，就是这个。」

整理好的手提包被放在桌子上，我双手环抱，身子往后一靠，整个人有些随意地靠在椅子上。

「这个啊，怎么说呢，这种内容不太好去思考讨论吧。」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不能就这样没有任何成果地参加下周的课题报告啊。」

我听着秋水月有些认真的语气，心不在焉地摸了摸下巴，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把话接了下去：

「这样啊，你想要成果的话上网直接查不就好了，像『对死亡的理解』这种哲学类问题应该能查到很多解…」

「不行！」

「呃？」

我话被打断，转头看着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的秋水月，感到些许意外。

「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像这种不经过任何努力就得到成果的行为！」

少女因激动而睁大的双眼里折射出认真的光芒，让人看了不由地产生一种类似尊敬的情感，就连向来随意成性的我，也在这充满坚定意志的眼神的注视下，产生了些许动摇。

（原来是出于这样的理由吗，这果然是她会说的话啊。）

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会被秋水月义正严辞地拒绝，毕竟做了一年多的邻桌，我自然知道她那做什么事都认真的性格。

「好，好～我知道了。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我略作妥协地耸耸肩，顺着秋水月的话，语气依旧懒散。

「这个…我不知道……」

「这样啊，不知道嘛……哈——！？」

真是出人意料的回答。

我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个音调，这回换成我情绪激动了。

「所以说，你是什么都没想好就直接过来找我的？！」

原本以为秋水月是已经想好了方案再来找自己帮忙的，亦或是准备了数种不同的方案来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脑袋空空地直接来找我。

平常做事那么认真的人怎么这次就没做任何准备呢？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她…该不会是有意而为之吧？

「就是因为想不到该怎么做才会来找你啊……」

哦，原来是想不到方法啊。

看来纯粹是自己想多了，像秋水同学这样的美少女怎么会以这种方式捉弄人呢。

对此，我看着以细微的声音遮掩着心虚、闪躲的眼神仿佛在表示『不要再说了…』的秋水月，也不好再扯着嗓子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眸，为惋惜自己所要搭上的宝贵周末时光而长叹了一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

本来，我是不准备过多参与这种课题讨论的，对我来说，以其把宝贵的周末花费在这种无聊又麻烦的事情上，还不如当一个宅宅躺在家里。

但是啊，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关于我怎么想了，同时还有秋水月。这孩子嘴上虽然不会说『请帮帮我吧』这样的话，但她内心里还是希望能有人来帮她的吧，而且，如果只让她一个人去完成课题的话，她一定会以自己的方式，话上很多时间跟问题死磕吧。

看着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手却紧捏着衣角的少女，我这般思索。

（真是的…让人心甘情愿地…帮忙…）

我在心里缓缓沉沉地说出这句话，随后平缓了气息，身子前倾、侧头搭在左手背上，歪头看向秋水月开口道：

「馁…我刚刚想到一个提议，你要不要听？」

「要听！」

回应我的，是一声简短而果断的肯定。

少女直盯盯地看着我，浅蓝色的眼睛清澈而澄净，充溢着蓝宝石般的美丽光泽，仿佛反射了世界的色彩。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重现的美，一种认真得有些可爱的美，一种让人想要不惜一切将其守护的美。

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色，我按耐不住嘴角翘起的笑意，目光中多了些许连我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温柔。

（这或许就是我心甘情愿的理由…吧……）

「我觉得吧，这种比较特殊的课题光靠自己一个人苦思冥想是很难取得成效的，以其选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无用功，还不是去找对死亡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的专业人士帮忙，从我们那里得到更有价值的信息，或许对我们更好地思考课题能有帮助。」

「不愧是我同学呢，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法。」

这次是秋水月发自内心的赞叹，从她脸上真挚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而我对此，只是摆摆手，柔和地笑着表示：

「谬赞了，我只是碰巧想到了而已。」

「这样啊，那么，关于专业人士，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秋原同学。」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位，她从事与『死亡』有关的工作，对此有一定程度上的见解，我跟她刚好也有些交情。」

我抬起头看向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扎着双马尾的活泼身影。

「真的吗，太好了，秋原同学我们今晚就去拜访吧！」

动人的声音里洋溢着对完成学习的执着与热情，秋水月突然凑近，脸上写满了『快去』二字。

「诶！？你也太急了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

「且不说没有提前问过别人是否有时间，主要是那个地方我觉得不适合你晚上去啊。」

对于秋水月的急切，我在无奈之余感到佩服，为了尽快完成课题，就这么努力，真是充满干劲啊。

如果换成某些人，肯定会从网上摘抄几段帖子上的内容，然后就将课题抛到脑后，躺在沙发上开始看轻小说吧。

旁晚的阳光在天边偏移，教室里光与影的交织线在逐渐变淡，我看着窗外的红晕，建议道：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这样，我回去后发信息问问我认识的那位明天早上有没有空，确认好了后我再打电话通知你。」

「好啊。」

秋水月欣然同意，随后拿起公文包转身准备离开。我见状也站起身来，提包紧跟其后走出了教室。

两人在校园的大路上并肩而行，只隔了约莫十五公分。这个距离，不近不远，却足以让对方的身形映射在在自己的余光中。

夕阳将倾，星河渐起，轻盈的风拂过行人的脸颊，给人丝丝凉意。星期五的最后一抹晚霞孤独地挂在地平线上，温柔地送出淡橙色的晕光，陪伴着黄昏走完最后一程。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走着，谁也没有提及什么，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同享受着太阳在一天中所给予的最后的温暖。

走出校门，迎着夕阳，我和秋水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看向彼此。

「秋原同学，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也一样。」

简单告别后，两人分开，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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