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师兄和可乐大盗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流利的中文便证实了昂热和古德里安都曾说过的事实，卡塞尔学院是用中文授课的，而通过其掏出的款式相同的车票，他不得不确认，这便是自己的学长。

“行行好，施舍我一美元买杯可乐吧，咱的钱包被偷了，在这里真是举目无亲啊！”

路明非知道，同一个大学也不能保证产出相同的人，哪怕是精英学院，也难免会有几个异类，但面前这个跟楚子航一对比，就连异类都算不上了，刚见面就将学长的风范抛之脑后，如同乞讨一般索要金钱，甚至全不知羞...

简直是败类。

他很想拍摄下来这个人的丑态，带到学院交给昂热整肃风纪，但现在，好歹男子还有点存在价值。

“你...也在等车？”

“是啊，等等，你们不知道？”男子试探性地问道，“新生？”

“嗯...”

“现在新生也都是结伴报道的了么...”他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惆怅，又对被夏弥摇晃着手臂的路明非报以羡慕的目光，“那你可问对人了，学院的制度就是这样的，列车会从一条未记载于任何地图的轨道前来，将学生送达目的地。”

“那也不至于连个具体时刻都没有吧？”

“啊...”男子挠了挠头，恍然大悟之间有些同情地看向路明非，“一般来说，都是车等人的，只有特殊状况，比如增派的车次，或者...像我这样，阶级太低，才会被安排在最后，跟运送货物的车一起抵达。”

路明非点了点头，随即背过身去，拉开了夏弥。

“听到没有，所以是你的问题！你的阶级太低了！”

“哇！学长，你是怎么大言不惭地说出这句话的！”夏弥呲着牙很不愿意接受路明非给她扣上的黑锅，“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一而再地拖延，学院失去耐心，连带着我也得陪着你等车呢？”

“呃，好像也是...”路明非有点尴尬，尽管校长和教授对待他确实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优待，但想来，用来接待整个学院的学生的列车总不至于也为他让步。

“话说，师兄？你今年几年级了？”路明非想了想，反正他也不怎么在意车内环境，就算是货车也无所谓。

“八年级。”

路明非看着对方收起课本换了个姿势瘫坐，辨认出一晃而过之间封面上另一行手写的字迹，那大概是这位仁兄的名字。

芬格尔·冯·弗林斯。

好像还是个德国人，路明非本来应该顺着这方面聊下去的，但其的回答过于惊世骇俗，强行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还有这种年制的大学？那我毕业岂不是...25起步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因为留级四年而已。”

路明非和夏弥面面相觑，但男子却不以为意，反倒像是做完了关于身份的证明，满怀期待地看起路明非：“咱们同学一场，师弟你也不想看着师兄忍饥挨饿吧？我保证，到了学校肯定会还你的！”

......

虽说对于回报芬格尔的信息，请他喝一杯可乐倒也不算过分，但列车遥遥无期，路明非还是打好了在车站里过夜的打算，也就是说...

“学长你好笨啊，明明买单杯可乐可以无限续杯的，多拿两根吸管大家不就都有的喝了嘛？”夏弥啃着汉堡，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抨击着路明非最后实施的方案。

“有道理！早就听说过中国人非常擅长精打细算，师弟你也该跟师妹学习啊！”芬格尔竖起大拇指讨好着学妹，手里的杯子已经只剩下冰块碰撞的声音，但他并没有什么距离感，很自然地来拿路明非的薯条。

“闭嘴吧，还有，把你的手移开，你已经吃了五根薯条了！”

是的，路明非点了一份套餐，也算是同时满足三个人的需求，只是他的牺牲似乎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赞赏和感恩，反倒挑三拣四着夺走了属于他的食物。

“不要那么斤斤计较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我们学院的信条！”芬格尔打了个嗝，终于在摄取能量之后恢复了点精神，好奇地望向坐在一起的二人，“话说你们都是新生，为什么她会叫你学长啊？”

“因为...”

“因为我们是一个中学的呀。”

夏弥倚靠在路明非身边，虽然后者很想澄清他们之间属于从未留下记忆的同校情谊，但想必芬格尔也不会相信。

“欸，真好啊...一般学院每一届在一个面试点最多只会招收一个学生来着。”芬格尔叹了口气，在他眼里路明非实在是太幸运了，连学院门都没摸到就已经有青春活泼的美少女贴贴，如果无视掉他的气质，完全称得上是天之骄子——就好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但显然，他没有这个自觉，就比如此刻因为被拉拽，而试图将血流不畅的手臂从夏弥怀里抽出一样，明明是能够令所有男性同胞咬牙切齿的旖旎事况，他却丝毫不懂得珍惜，反而颇为嫌弃地将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这在路明非自己心里都从未想过，可能是少女大大咧咧的性格以及自来熟的相处方式消除了外貌的隔阂感，只感觉多了一个淡忘的童年玩伴，弥补上了他一个人的时候空虚地胡思乱想的时间。

这也许就是社交的真正意义吧。

......

“啊！他们终于下班了！”

夏弥突然一声惊呼，吵醒了原本已经困倦得快闭上眼睛的路明非，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是打烊的快餐店。

“靠，都这么晚了！”路明非咒骂一声，颓废地将左腕垂下，戴着的廉价电子表已经报明了美国时区的凌晨一点，大厅里的人流也稀稀拉拉，大多裹着自带的毛毯睡去了。

他没吃什么东西，又不像芬格尔那样健硕，可以燃烧脂肪甚至是蛋白质支撑下去，他只觉得自己十分虚弱，连起身都双腿发软，因此更加气愤夏弥的举动，硬生生把他从没有饥饿的睡梦拉回了现实。

正当路明非无言地盯着夏弥，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时，后者释放了已经被其枕得发麻的“靠垫”小跑着离开，似乎早已计划好一般绕到了玻璃门侧，将半个身子挤进金属栏杆。

路明非愣了一下，正想问她在干嘛的时候，夏弥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做出噤声的手势，费力地拨动着开关接了一杯可乐，随后狡黠地朝他挥手。

“这才是真正的免费续杯呢。”她对着头顶的亮光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说道，“我早就觉得快餐店的可乐价格贵的离谱了，趁这个机会把刚刚学长多花的钱都喝回来！”

路明非并没有对少女小孩子气一般的行为做成任何评价，或许他应该为纵容夏弥偷盗而产生一点愧疚，但没有汽也没有冰块的糖浆似乎黏住了他的嘴，如同这个瞬间的甜蜜一样，永远地刻印在他的心头。

好像世界上真的有无形的东西，能够抵御寒冷，困倦和饥饿，仅仅只是相视，便填补上了深夜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