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十年心魔执念

李云穿越笔记一：

泻药，刚撞大运，人在异世，道童身份，每年倒贴一百个铜板。

穿越这元国地界半年了，这具身体不知怎的火气异常重，才十三岁就每天一柱擎天，邪念多的如夏天蚊子一般。晚上睡觉总是梦见天上一堆仙子妖女，今儿着实没忍住想去释放一下，被师父青松道人一脚踹翻了。

道观里也管导管？

幸好，师父理解我的苦楚，并教导了我一门禁欲武功，纯阳功，似乎有些用处？

不过练了这功，不得大成，不能泄精，不过无妨，为了成为武林高手，戒色第一天！

李云穿越笔记二：

我破戒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我成婚了，娘子很强硬，可惜我这圆满纯阳功终究还是破了...

不过无所谓，我天赋堪称千年难遇，一身武功早已达到先天宗师，人间武者再无一敌手。

是时候去寻仙了，纯阳功已经被我修炼到极致，人间武道我已然走到最前头，前方再无路可言。幸好两年前获得的黄纸，如今总算被我破解，是时候去寻找仙踪！

寻仙路途遥远，仅我一人难成大事，我决定带上妻子与三位结交兄弟前往寻仙路，我与他们四人早年便结交，情同手足，且各自都是一流顶尖高手，有他们陪伴，相信寻仙手到擒来。

以我的天赋，武道如入无人之境，只要入仙道，长生不老或许也不是奢望！

仙，我们来了！

李云穿越笔记三：

我修不了仙。

历经五年，我们寻到了仙踪，仙人告知想要修仙，需要灵根才能做到。

妻子与三位弟弟们都有灵根在身，但仙人告知我一身浊气，毫无灵根可言。

五人寻仙一人归，何其可笑？何其荒谬！

妻子他们被仙人带走了，我恨！明明是我带来的仙缘，凭什么只有我没有灵根！凭什么！

临走时妻子他们说，往后每年都会回来看我，也会想办法带我成仙...

不过没有灵根，就当真无法成仙？我武道天赋举世罕见，未尝不可以武入道！

李云穿越笔记四：

做不到。

四十年了，人与仙之间的天堑根本突破不了，纵使练了一辈子纯阳功，以我天赋也达不到传说中的纯阳无极。十年前见了师父最后一面后，他让我放下。

如今，我也放下了。

三十八年前，是我与夏玉他们四人见的最后一面，之后三十八年他们再也没有回来探望过我。

人的感情再深厚，也比不过时间的消磨，我早应该知道。

是啊，相比与成为仙人，享受几百上千时光，我这个普通人不过是他们漫长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颗灰尘。

若是能回到大婚那日，我撕碎了那张黄纸就好了。

仙，是求不来的。

...

东河县城，李家府邸。

李云坐在椅子上，额前几缕花白发丝随着写作而颤动，眼前的字迹模糊不清，他只能尽力瞪大眼睛，以此使得视力较为清晰。

当落下最后一笔，李云无力的将毛笔丢在桌上，衰老身体犹如槁木，虚弱的靠在椅背上。

忽地嗤笑一声，这就是他的六十八年。

前三十年意气风发，潇洒自信，后三十年满是遗憾。

过往的回忆不断在眼前浮现闪过，年少时穿越自此身怀武道天赋，以为自己就是天地之间的主角，自信张扬。二十来岁时成为先天武林顶峰，更获得仙缘，那时候的李云，自信到了极点，认为自己就是此间天命。

然而如今看来，当年的自己就像是小丑，张牙舞爪的引人笑话。

“爹，我打听清楚了，举办升仙礼的有一位仙师，是您以前的三弟，您要去见见他吗？”

外头忽地传来略显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李云的思绪，养子李华小心的走进屋中，一头黑发已夹杂大半灰白。

李云笑了笑，笑得苦涩。

今日是东河县四十年来最为热闹的一次，因为仙人降临凡尘广招门徒，所有城中百姓与达官贵人们早已围聚，试图得道飞天。但四十年前，是他成就南武林第一，带领着妻子与三位弟弟光荣回乡。

四十年后，主角反转，昔年容光焕发的年轻武者早已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而主角则是四十年前跟着自己屁股后边吆喝着打架的三弟。

仍由养子小心搀扶着走出房门，上了府邸中那最高的四层小楼，这个位置，他能够隐约眺望到不远处的吵闹之景。

“爹，您不去见见仙师吗？”李华轻声道。

李云没有回答，浑浊的双目只是盯着远方，他看不清什么东西，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吵闹声，这些吵闹的声音好像在他眼中形成了一幅画卷。

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他与妻子成婚，兄弟们大笑着喝酒要闹洞房，也看到了年幼时师父对自己的淳淳教导。更看到了五人启程，意气风发寻找仙缘。

这些画面一幅幅闪过，最后破碎变得模糊。

李云愣了半晌，直到听到养子的呼唤他才回过神来，苍老的面皮笑了笑，有心想要拒绝，却话到口中吐不出，转为一句：“四十年了...见见吧。”

少年时，李云下山寻求先天之机，机缘巧合下认识四人并结为好友，他年纪最大为大哥，几人感情极好情同手足，眨眼之间，便是四十年过去。

当初的武林第一带着不甘回到家乡，如今早已衰老，而那四人，已然登天。

“好，我这就叫人起轿子乘您过去，”李华大喜过望，搀扶着李云下楼。

“爹！爷爷！”

“那位仙师往我们这里来了！”

忽然，身穿锦袍的中年男人冲进院中，脸上的狂喜根本抑制不住。

三弟...

李云浑浊的目光有些失神，身子呆楞在了楼梯上久久没有动弹。

他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想起几十年前，那个只有十来岁的憨厚少年，经常偷看少妇洗澡，被自己揍的满街跑的三弟。

是来看我了么？

“呼！”李云深吸一口气，苍老如鸡爪般的手指不禁用力的捏住养子的手臂，语气急促的道：“走，背着我，快带我去。”

“欸好，爹。”

养子李华已有五十，算是入了高龄，他一咬牙叫住了想要上来的儿子，蹲下身子用尽力气背起父亲。

摇摇欲坠，骨头都好似快断掉！

幸好年轻时练过武功，一小段路程，耗费了半条老命还是将老父亲背到大门。

李府大门前，早有许多人守候在门口，想要一睹仙人之容颜，待苍老的李云拄着拐杖从养子身上下来后，众人连忙让开路，将这位德高望重的李府大老爷拥上最前方。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正好，每个李家人都极为兴奋。

李家人尽皆知，当年老家主年轻时，与四位好友前往寻仙，老家主虽然修仙失败，但他的四位好友，都入了仙道。

如今老家主一位仙人好友回归家乡，估计就是特地来此看望老家主，仙人临门，他们自然与有荣焉，脸上有光。

家人小辈们忍不住兴奋交谈，显得很是吵闹。

李云站在前端中心，两耳不闻，只是浑浊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街道前方，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拐杖。

原本凋零如枯木的身体，此时却渐渐挺立，蜡黄如干涸龟裂土地的脸颊，更泛上了一层红光，显得比之前精神了许多。

他在强行动用体内为数不多的纯阳真气，使得自己精气神短暂达到一个巅峰。

三弟时隔四十年回归见他，他自然要以最好的姿态。

同时，他也想质问那位仙人，究竟是为什么，四十年都不来一见！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一位身有霞光环绕的俊俏青年在城中高官贵人的簇拥下朝着李家而来。

哗啦！

周边人群如潮水般涌上，家家户户将自家孩子推上前去，希望仙人看上收其为徒。

“十五岁以下散去，十岁以上上来。”

仙人冷漠说道，飘然悬浮于半空，五色霞光缠绕于身，如梦如幻。

“杨二狗！”

一道苍老的咆哮声轰然炸响。

仙人垂目。

李云死死的盯着半空中的仙人，不顾养子阻拦，颤抖着身子上前。

眼中的白衣仙人，与他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四十年未曾改变。

那所谓的仙人威压，流光溢彩的华光神秘在数十年的愤怒不解下，统统化为乌有，苍老的佝偻老者迎着白衣仙师冷漠的双眸，脊梁挺拔至如参天大树，李云干枯的嘴唇微张，愤怒的言语却转变为颤抖的一句：

“三弟，四十年了，为什么...”

白衣仙师冷漠的俯瞰着脚下的老者，眸光微动，似是在回想记忆。

半晌，仙师冷淡道：“李云，看在你我过往情面上，我不追究你的冒犯，再有下次，休要怪我不顾情面！”

话落，仙师冷哼一声甩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于此。

“.....”李云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周遭骤然发起的吵闹辱骂声响起，李云这才回过神来，只是眼中神采却好像瞬间泯灭，声音嘶哑而腐朽。

“李华，带我回去吧...”

“欸，”养子赶忙跑过来，将老父亲搀扶进李府。

在养子一声声劝解中，李云神态萎靡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窗外一阵艳阳，金色阳光洒入后院池塘，却洒不进一墙之隔的卧室。

李云躺在紫檀躺椅上，眼中一阵模糊，他好似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潇洒自在的少年郎身体里。

周边，是他的妻子夏玉以及三位弟弟，而不远处则站着一位苍老，虽严厉却面带和蔼笑意的老道士。

“四十年了...”李云呢喃，死气沉沉：“究竟修的是什么仙，竟能改变自此。”

回想先前三弟那冷漠的话语，李云忽地释然一笑。

他取出怀中那珍贵无比，带领当年五人走上寻找仙缘的黄纸。

其上纹路他早已破解，这四十年来，李云没有一刻不再想办法从中获得修仙的机缘，然正如当年那位仙人所言，没有灵根者绝无可能修行。

四十年如一日，修行之路断绝，当年的兄弟妻子情意于今日三弟一句冷漠之言，烟消云散。

撕拉！

李云用尽全力的撕烂手中自己无比珍贵的黄纸。

“去特么的仙缘！”

“早知如此，不如毁去，不如毁去。”

纸屑纷飞，如黄色大雪般洒落一地，李云看着眼前纷飞黄纸，四十年执念仿佛于此也彻底破碎。

他释然的哈哈大笑，盘腿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双眸微垂，也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撒手人寰。

只是一如年轻时，于师父教导下盘腿而坐，修行纯阳功。

隐隐约约之间，他好似看见。

苍蓝天际的地平线上，一轮烈火纯阳升起。

紫气纵横天际三万里，冰封海面之上的一白衣道人，被阳光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