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率领数名金军骑兵从营门疾驰而出,马鞭在空中挥舞,厉声高呼:“滚开!滚开!统统滚开!”
沿途的常胜军士兵们急忙闪避,为兀术及其随从让出一条通道。
尘土飞扬中,兀术策马急奔至刘备身旁。郭药师正欲上前致意,却被兀术一鞭子狠狠抽中。
郭药师一怔,随即怒不可遏地吼道:“完颜宗弼,你要干什么!”
兀术冷笑一声,斥责道:“郭药师,何人允你把常胜军带出大营的?”
“宋使前来我营和谈,岂容你阻挠?”话音未落,兀术便翻身下马,步至刘备面前。
郭药师愕然,刚欲驳斥,却被兀术连连打断。
兀术根本不正眼瞧他,而是向刘备微微躬身,抱拳道:“宋使勿忧,元帅方才忙于军务,独处于帐中,严禁打扰。”
“传讯士卒未将宋使驾临之讯上报元帅,令诸位久候营外,还望海涵。”
兀术随即转身,对其身后一人怒喝:“阿里赫,滚出来!”
一名扎着髡发的金兵立刻出列,低头不语,一言不发。
兀术直接一鞭子抽向那出列的军士,随后“啪啪啪”,挥鞭连抽,空气炸裂的声响不绝于耳,最后一鞭更是直击那军卒面颊,其面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隐瞒军情?”
那金兵受鞭后,双膝跪地,拼命向刘备磕头,力道之大,额头竟被磕至发紫,同时用着蹩脚的汉话喊道:
“宋使恕罪!”
“宋使恕罪!”
“宋使恕罪!”
......
兀术再次转向刘备,瞥了一眼满脸惊愕的郭药师,沉声说道:“常胜军擅自出营围堵宋国使团,非元帅之意,乃郭药师私心所致。”
“郭药师,宋主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对待宋国使团?”
“金兀术,你休得血口喷人!分明是二太子命我领兵前来……”郭药师怒目而视,正欲反驳,却又被兀术一鞭子打断。
兀术挥舞着马鞭,猛地朝郭药师的面门袭来。
郭药师手腕一翻,以掌代盾,稳稳地攫住了呼啸而至的鞭梢。
鞭上携带的强劲力道,在他厚实的掌中如泥牛入海般消散无踪,随后,鲜红的血,沿着鞭身缓缓滴落而下。
“你说元帅命你领兵,可有元帅手谕为证?”兀术再次冷笑一声,厉声质问。
郭药师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手谕调令?从燕京到汴京,都不曾有过!
但也只是语塞片刻,稍许,郭药师松开了马鞭,连着冷笑数声,一字一顿道。
“好,好,好。”
“你们这些浑身腥臊的鞑子,来一次中原,也是学会这些过河拆桥,颠倒是非的把戏了。”
“罢了,罢了,今日之局,非他人之过,只怪我郭药师贪生怕死!”
“我早该在白河,在燕京,就与你们这些金贼决一死战!”
郭药师胸膛剧烈起伏,酒气上涌,“铮”的一声清响,他猛地抽出腰间配刀。
此刀通体漆黑,环首厚背,刃薄如纸,刀身上刻有瓦槽,刀尖如雁翎般优雅。
这种设计既减轻了刀身重量,又保证了刀刃的锋利,使其切开血肉,砍中骨骼之时也不易崩口。
这把刀,乃是辽国燕京武库中的精品。
郭药师将刀直插于地,干燥的土壤自然无法阻挡刀身的锐利,刀被牢牢插在了地上。
此刻,刀,就立于刘备的面前。
“若我郭药师对殿下有半点不轨之心,殿下尽可持此刀斩我首级!”
郭药师轻蔑地回看了兀术一眼,随即是直接在刘备面前缓缓跪下,仰视着刘备,字字铿锵道:“我在白河以北,便是用此刀斩杀了十三条金国的狗,用这把刀砍下他们的狗头,只需一刀。”
“取我首级,亦然!只需一刀!”
气氛霎时间紧张起来,四周的士兵们听到统帅的呼喊,目睹这番热闹的场面,纷纷如潮水般涌来,将兀术与其侍从团团围住。
此刻,兀术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原本在营中暗中观察,只待郭药师稍有异动,便准备立刻策马前来阻拦。
然而,他未曾料到,郭药师与宋人之间竟迟迟未发生半点冲突,甚至还开始喝起来了?
直至他听到营外那如雷鸣般的“敬康王!”之声,方才意识到,事态的发展已远远超出了宗望最初的预料。
原本的计策,旨在挑拨离间、驱虎吞狼,如今却演变成了这阵前的一笑泯恩仇。
甚至连“祝王爷凯旋”的呼声都响起了,若宋人凯旋而归,那谁又将败北?不言而喻。
兀术甚至来不及通报宗望,就急忙策马前来,意图打断常胜军与宋人间的亲善氛围。
若是放任这种情形继续下去,恐怕常胜军是真要临阵倒戈了。
目睹此情此景,兀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时间竟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他素来轻视郭药师这类毫无骨气的降将,骑马来的时候,他以为只需要略施鞭策,郭药师便会乖乖吞下这无端的恶果,从此与宋人恩断义绝,再无回头之路。
然而,今日的郭药师却是发了疯,居然变得如此硬气了。在燕京的时候咋不见你如此硬气呢?
兀术心中如此思量着,不禁侧目打量了一番身前那位比他还年轻的宋国亲王,一抹疑惑在他心中悄然升起。
难道这位宋国亲王与郭药师所饮的并非寻常酒水,而是从太上老君那里求得的神符仙水?
他曾听闻先前的宋国皇帝自封为太上道君皇帝,难道那位皇帝真的已经得道成仙了不成?
目睹郭药师与兀术之间的紧张局势,刘备却率先朗声大笑,打破了僵局,声音平和地说道:
“郭将军,不必如此,本王自是明白将军的赤诚之心。你我之间,绝无刀兵相见之理。还请将军先把刀收起来吧。”
继而,刘备转向兀术:“阁下便是金国的四太子完颜宗弼吧?宗弼殿下,也请让你的士卒起身。贵国元帅军务缠身,未能及时接待我们这些使者,乃是情有可原,我等自是理解。”
“今日之事,不过是郭将军与四太子之间的一场误会,不值一提。诸位将士,也请各自散去吧!”刘备继而向四周的士兵们说道。
刘备率先为两人间的摩擦定下了调,周围的军卒们见状,意识到这只是一场误会,没有热闹可看,便也是纷纷退散开来。
刘备第数次扶起郭药师,之后又说道:“郭将军,我曾经给我的管家说过,利刃只饮敌血,绝不可伤了自己人。”
“将军戎马数十年,死,也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不可作此扭捏小儿女模样。”
“康王教训的是!”郭药师拱手道。
刘备又拔出了立在面前的长刀,轻弹刀背,一声清脆的“铮”响,刀尖随之飞速震颤,幻化出一片朦胧的刀影。
“好刀!”刘备心中叹道。
刀身如此轻薄却还能一刀斩落头颅而不会被骨头卡住,这种技术在他的那个时代是无法想象的。
在他那个时代,手持如此轻薄的刀奔赴战场,恐怕还未及砍杀敌军,刀刃便已崩断,更不用说利落斩首了。
如果蒲元给孔明打造的是三千把这样的刀,司马懿那小子又如何能挡得住我大汉军威?
祁山,孔明就走出去了吧。
刘备心里轻叹一声,随后行云流水地就将刀插回了郭药师腰间的刀鞘,并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脸色正阴晴不定的兀术。
“宗弼殿下,我们可以入营了吗?”
听到刘备的话,兀术先是一怔,随即挥手示意,身后的侍从立刻再次为刘备一行人清空了道路。
兀术抬手,指向大营。
“宋使,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