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壡的语气极为平静。
一瞬间，在场一众官员的表情纷纷一变。
严世蕃和张居正两人则是直接皱起了眉头，有些意外与不解。
张达脸上笑容一僵。
而翁万达则是满脸震动之色，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声。
他们来也要说的是这个！
可以说与朱载壡说出来的一模一样！
镇守边关多年，无论是他也好亦或是周尚文也罢，两人都是大明难得的清官。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才会成为好友。
这些年来，他们没有救助过流民嘛？
自然救助过！
但只救助过一次之后，他们就彻底意识到了此事的不行。
边境连年大战，流民无数。
除非朝廷能直接拨款救助百姓，不然的话光凭着几人之力怎么可能救助这么多的人？
哪怕就算只救助了一批人。
届时也会引起乱子，无论是私下里的争抢也罢，亦或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流民再次扎堆闹事。
这些事情都会发生！
除非能一视同仁的照顾到所有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
翁万达怔怔的看着朱载壡，万万没料到短短几日时间竟然会再次被朱载壡惊到。
这真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嘛？
他忍不住的想。
朱载壡并没有去注意众人的表情，再次看了看那些流民们之后便再次向前而去。
两世为人，他虽不懂党争，但是对于人心他还是明白的。
这一路行来。
他已经发现了离边境越近流民越多的状况。
他十分明白，这种情况下，光凭着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救的了这些人的。
或许严世蕃有这个财力。
但以他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愿意？
就这一批人或许还可以，但此举绝对会引起更大的乱子。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救。
这些人现在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和平的环境。
仅此而已！
一众人马再次前行。
张居正严世蕃两人都是聪明人，转瞬一想之后便明白了朱载壡此话的意思，皆是纷纷一惊。
“殿下果然聪慧过人。”
张居正一脸感叹之色：“是臣愚钝了。”
其实说白了，倒也不怪他刚才没想到。
朱载壡能想到这点是因为两世为人，知道人有多么贪心。
而张居正虽是天才，但毕竟如今还未曾经过大风大浪，且也是第一次来边境。
“马屁精。”
这一次，严世蕃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故作自语一般的骂了一声。
旋即也不顾冷脸的张居正，当即笑着道：“殿下聪慧，千古罕见，臣佩服万分。”
“......”就连朱载壡都没想到两人会搞这么一出，只觉着有些尴尬。
有一说一，这个时期拍马屁的功力确实有点差。
他又不是嘉靖。
怎么可能会吃这套？
“二殿下确实不凡。”
这时，一直在前方带路的翁万达也是降低了速度，插话道：“昨日俺答刚刚将去年劫掠的货物及人都送了过来。”
“想来待此事完全处理好，会有不少人会念二殿下的好。”
他在主动是好。
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嘉靖让朱载壡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来管理贡市，他和周尚文都有些不满。
但是他现在是真的感觉到朱载壡的不凡了。
或许，这并不是玩闹。
“殿下对此次贡市有何安排吗？”他再一次问起了与张居正当初相同的问题，想要听听朱载壡的看法。
朱载壡并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向前继续走去，心情有点莫名的沉重。
虽然他没说，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路的状况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触动。
无论是上辈子也好，亦或是这辈子也罢。
他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说没有触动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或许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基因。
不过朱载壡是个洒脱的人，沉重归沉重倒也不至于完全失了分寸。
“殿下说过了，他要赚钱。”
这时，见朱载壡没有开口，身后的严世蕃直接笑了笑，有些讥讽：“赚很多很多的钱。”
“赚钱？”
翁万达几乎立刻就看向了严世蕃，整个人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去：“殿下要拿这贡市赚钱？赚什么钱？赚谁的钱？”
他的情绪突然就变得激动了起来。
“翁总督莫急，小阁老忘了一句话。”
一旁的张居正适时开口：
“殿下说了，一切的前提都要在边境安稳的情况下进行。”
闻言，翁万达又是一愣，随后表情缓和了些许，
但却还是瞪了一眼严世蕃，旋即才再次看向朱载壡，有些执拗的问道：“殿下要赚什么钱？”
“如今边境情况严峻...各城百姓本就在生死边缘，殿下是想做什么？....”
他不得不这么想。
严党的名声具体如何自然就不用说了。
最关键的是严嵩是朱载壡的先生，且这一次严世蕃还跟来了。
他怕朱载壡真的被严党带坏了，对边境的百姓下手！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走在最前方的朱载壡突然便勒紧了缰绳。
在骏马的蹄鸣之声下。
刚一停下，他便立刻看向了翁万达，表情异常严肃：“我从未想过赚穷人的钱。”
似乎是因为心情沉重的原因，朱载壡此时表情有些冷冽。
一瞬间，周围的几人皆是一愣。
完全没料到朱载壡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见朱载壡停了下来。
他们连忙勒紧缰绳，想要停下来。
但因为慢了半拍的关系，他们还是冲出去了一段距离。
唯有跟在最后的刘瑞以及早就刻意减慢速度的胡宗宪等人停了下来。
“殿下...”
张居正嘴角动了动，看朱载壡那冷冽的眼神，表情大变。
而严世蕃翁万达等人也是如此。
但朱载壡的表情却是没有半点变化，仍是那般冷冽。
他确实是有些生气了。
离开了京城这个有嘉靖坐镇的地方，朱载壡才真正意识到了党争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从见面至今，双方无时无刻都在抓住一切机会相互针对。
严世蕃与翁万达张达等人相争。
至于其他人看似不参与，但实则都有表率。
张居正在有意无意的帮着翁万达再加上与严世蕃明争暗斗。
其余人看似作壁上观，但实则未开口便是已经表明了态度。
这一切看似与朱载壡无关。
但实则不然。
每一个人都想要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并借他的口传给嘉靖，灭了政敌。
说白了，就是欺负朱载壡年幼，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儿。
“欺我年幼？”
朱载壡冷笑，在心中暗暗道：
“我若是想要当太子需要你们支持也就罢了，现在还敢如此？”
说着，他的目光愈发冷冽，一一扫视眼前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严世蕃与张居正两人身上：
“我只说一遍...”
“父皇将此事全权交于我，若是诸位有所不满，我会上旨，让诸位回京。”
说到这儿，朱载壡语气微微一顿，转而看向了翁万达：“至于翁总督。”
“此次贡市是因我而成。”
“俺答如此亦是因我。”
“若是翁总督对我有异，可上奏于陛下，弹劾与我，无需指手画脚。”
朱载壡冷冷的看向了张达等人：“尔等亦然！”
言罢，朱载壡丝毫都不顾那些人大变的表情，策马直奔城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