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国,住木市。
月亮拨开薄云撒下清冷的光线,照亮了座传统的日式宅邸。
像是被时代所抛弃般,它显然与附近的新式住房格格不入,于灯火通明间,只有它处于黑暗。
从那庞大的占地面积中,不免能看出它过去所承载的辉煌。
如果是游客来访,大概会觉得它是座被保护起来的传统建筑,但一个用脚推开宅邸大门的青年,则撕下了它无人居住的假象。
天野透随意地将鞋甩在玄关,踏上被月光濡湿的木廊,在恍惚中,他发现那早已见惯的中庭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在铺满细石的中庭内,一棵光秃秃的树矗立在中央,似乎是要代替枝叶,它的枝桠宛若被无数红蛇缠绕一般,垂下数不清的红绳。
大概是作为信仰的对象,这棵树自建起宅邸时便有红绳缠绕,而这因风吹雨打稍稍褪色的粗绳,此时却像是吸收了血液般变得鲜红,于月下竟放出莹莹光芒,在黑夜中颇为诡异。
“应该是眼花了吧。”
天野透打了个哈欠,没有去在意这种小事,他伸出手臂,摸向走廊的电灯开关。
“不是刚交电费吗,怎么灯不亮的?”
反复拨弄了好几下开关后,他看着还是一片漆黑的走廊,只能无奈地得出线路老化这个结论。
这座宅邸已建起数百年,而这厚重的历史也使得它迟迟无法迈向现代化,在年久失修后,它的内部早已破旧不堪。
天野透放弃地叹了口气,迈着疲惫的脚步向自己房间走去。
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为了生计,身为大学生的他不得不打工到十一点,在好不容易到家后,顾不得脱下衣服的他只想沉入梦乡。
“先睡一会,等醒来再洗澡吧。”
天野透将单肩包丢在地上,扑向了自己的床铺,顾不得盖上被子,他那对打架的眼皮终于和平地相拥在一起。
“晚安,玛卡巴卡。”
……
“嗡嗡嗡……”
天野透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已被恼人的蜂鸣声占据,他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指,却发现全身怎么都动弹不了。
待适应了脑海的噪音,他才想起自己有方法来应对这个状况。
就像是扭动生锈的螺母一般,天野透艰难地转动着自己的脖颈,在埋入床铺的头再次重见天日后,他终于重新掌控住自己的身体。
天野透撑起身子看向窗外,月亮被树梢撕得粉碎,看来他并没有睡多久,而这质量不佳的睡眠也无法消解他的疲劳。
他敲了敲脑袋,自嘲地说道:“什么啊,怎么连续好几天遇上鬼压床的,该不会这房子有恶灵住下了吧?”
但没想到这句自言自语,却意外在他身后得到了回应。
“鬼压床一般是由睡眠不足或睡眠紊乱所引起,这些就算是刚醒来的我都知道,你这小辈未免也太过迷信,以后记得早点睡觉,天野家可只剩你一个人了,嘛,虽然你也听不见就是了。”
就像是在夜晚对着镜子猜拳,而自己却突然获胜了一般,在听到身后的清脆女声后,天野透的背部爬满了冷汗,脑中的混沌瞬时被一扫而光。
什么情况,这里可是只住着他一个人……
人在处于鬼压床时可能会出现幻听,难不成自己还未从鬼压床中脱身?
还是说自己其实做了个多重梦?
但如果这是在现实的话……
就像是困扰于是否要打开箱子,查看猫是否存活的薛定谔一般,天野透一时生不起回过头来确认真相的想法。
“哼哼哼,而且有我的存在,恶灵怎么可能敢到这来嘛。”
天野透明显能听出背后声音中的得意,而这富有感情的话语,让他悬起来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他的指甲深陷于肉中,从掌中传递而来的痛楚,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如果是贼的话,大多一个闷棍就把他给放倒了,怎么可能跟他说这么多话?
那么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还是这种不知为什么沉迷于古装剧角色扮演的女生,洁身自好的他在现实中可没有招惹过这样的人。
难不成……
就算他再怎么帅气逼人、风流倜傥,每天都想着被富婆包养,也不会期盼着有人来夜袭他啊!
经常被夜袭的人都知道,会夜袭的一般是个病娇,如果说错话,说不定下一秒自己的背后就要被开好几个口子。
不管她是来做什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明白她的目的,然后让自己脱围。
在努力用玩笑话让自己放松下来后,天野透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小心观察身后女生的模样。
她如墨的长发由红绳扎成马尾,发尾轻触着她白皙小巧的脚踝,身高大概在一米五五左右,如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容稍显青涩,看起来年龄比他要小一些。
她身上穿着近似于巫女服的宽松白袍,而那黑色束腰则显示出她腰肢的纤细。
娇小的脚裸藏于宽大的白色裙摆中,若不是她浮在空中,那么他可能就找不到了吧。
等等……浮在空中?
确认到这个事实后,天野透瞪大了眼睛,迅速用手掌捂住嘴,才将几乎要涌出喉咙的惊异给塞回肚子。
来到这个世界后,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超自然事物!
愣住了片刻,天野透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目前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想法,暂时还有拉扯的时间,而按照民俗,岛国人一般用盐来驱鬼,这里距离厨房有段距离,所以……
快跑!
在天野透刚准备逃离时,这位环抱双臂、翘起鼻子沉浸于某种自满感情的“恶灵”,终于注意到了他挪动的身影和略带惊恐的神情,她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在意识到他的异常后,便飞快地以漂浮的姿态贴近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居然能感知到我?”
天野透不敢回应,他躲开扑身而来的“恶灵”,下俯身子贴近房门,向外冲了出去。
可他刚摆动的手臂,却立马贴上了冰凉的触感,以这一抹凉意为中心,他那因紧张而燥热的身体瞬间被冻结在原地。
被逮住了……
她分明是灵体,竟然能被实际触碰到的吗?
“恶灵”飘到他身前,以几乎要触碰到他脸的距离凑了上来,在对视中,天野透注意到了她瞳孔中荡漾着的激动,那是非人生物所不该有的生气。
“天野家的小子,我有事要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