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蒲公英

还是一样的梦,一样的路,只是这次在冰冷的途中,多了一些颜色。路上已不只是纯粹的坚冰,还多了一些锥子,以及看上去就破败不堪的皮革。这也算是有点变化了,不知道算好还是坏。

这个梦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罗魄自己知道,所以相应的,也做好了随时向上跌落的心理准备。只是这次,连梦中的情景也发生了变化,冰块依旧是碎裂了,他却没有向上跌落。

他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只是低头看着眼前的窟窿和无尽深渊,当然是空无一物。

他看着大坑,不知道应该跳进去还是往回走,可这是他自己的梦啊,为什么不能让梦境以自己的意愿进行?

罗魄集中自己的注意,想象面前的坑被填上并且在中心出现一道可以让自己离开的门。等再次睁眼,果然如自己所料,梦境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

“你似乎找到一些技巧了,不错,但是还不够……趁着你还有梦的能力,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平凡吧,直到你不再需要逃避现实,不再需要躲在温室……”

又是那个女声,在罗魄昏睡之前的那个女声。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无感情,像是刚研发出来的还没完善代码的人工智能。

“喂!你到底是谁啊!怎么每次都在我的梦里出现!我们认识吗?”罗魄朝着无人的方向喊着,随后等待女人的回复。

“你仍然没能想起来…到底还要逃避多久…你应该想起来了,你…你不该想起来…”

女人说了一串不明所以的话,罗魄还想追问什么,却在这时醒来了。他还是在公园里,只不过现在躺在地上,想必是刚才翻身从长椅上掉下来才醒过来的。他扶着长椅爬起来,头有点昏,可能是昨晚吹风着凉了。

罗魄坐回长椅,从麻布包里找出半瓶矿泉水,拧开盖子抿了一口又放回包里。为了放松,他把手搭在长椅的靠背上,这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他竟然在夏天摸到了冰块!

“我去,真是变了天了,大热天还能结冰?这地方的温差有这么大吗?”罗魄很疑惑,不过也没有在意,他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叫了,这说明他现在应该找点吃食补充一下,防止自己饿死在半路。

收拾好东西,他着手离开公园了。走到了公园门口,只有一些孩子,趁着周末在公园旁边踢球。罗魄只是看着,然后莫名地笑笑,他小时候也有这样的玩伴啊,也会一起跑跳,一起胡闹,或是像这样踢球,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呢?是在……在……

他想不起来了,好像有过快乐的经历,似乎又从没发生过……

终于还是离开了公园,不过应该往哪里走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没有家,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就没了行进的方向,现在的罗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找到凉亭躺着休息,假设运气不好……

他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现在能做的只有一直往前走,祈祷老天爷能给他一个说的过去的休息地方。

罗魄沿着大街一直走,看过了灯红酒绿,家庭的温馨,上班族的忙碌,还有到了下班时,学生和成人匆忙往回赶的滑稽。他不屑于和世俗混为一谈,即使他的生活早就一塌糊涂。

从上午走到下午,再从下午走到晚上,看上去今天幸运之神没有眷顾他。罗魄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拖着他的行李,在喧哗的城市里格格不入,活脱脱一只丧家犬的模样,没有希望,无人在意。

[在虚空中]

“所以,你到底编完了没有?”

一个身穿整洁西服,带着墨镜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偏头望着壁画,等着那身披银色绸缎的茶室主人回话,很明显,西装男人已经等很久了。

“哎呦,编写故事是很费时间的,更何况我只是以观测者的身份去编篡;要我说啊,雷克托,你就是担心的太多啦~活人的世界那么美妙,你一直在我的小茶坊里待着干什么?莫不是看上了我的茶,想要带回几罐尝尝?”

披着银色绸缎的男人戏谑地笑笑,那个名叫雷克托的西装男人还是不苟言笑,只是望向壁画。

“哎呀,别这么严肃呗~来,喝茶,刚泡好的蒲公英,尝尝。”

银袍男人为他的客人倒茶,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手臂上的龙鳞,龙鳞闪着银光,若不细看还以为是绸缎。

“我不记得给你带过蒲公英茶啊?你小子哪来的?”

“这你就别管喽~山人自有妙计,我有自己的产茶门路。说起来,你怎么就对这小子如此执着?我看他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雷克托摘下墨镜,茶室主人透过镜子看到了雷克托亮着银光的眼睛,还有他额上紫色的第三只眼。

“用你的话说,其余的别管,办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末代冰皇那孩子死的依旧蹊跷,而我坚信自己的判断。”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毕竟现在真正意义上还活着的也就只剩你了…不过啊,好好考虑,只有你一条真龙还活在世上了,如果你都决断错误,那这世界就彻底废了。”

西装男人叹了口气,起身就往门外走:“蚀龙,你们不在了,我才发现只凭我一个人根本成不了什么事。讲真的,我现在特别希望队长还活着,谁不想当一个普通人,过平凡的日子啊……”

茶室主人,或者说蚀龙,这一次收起了假笑,难得正经了一次。他喝干最后一口茶,略带忧郁说到:“蒲公英要有风吹动才能繁衍,羊群要有领头羊才不会覆灭……如果风都不复存在,领头羊都惯于旁观,那么从此以后,世界就会缺失极大一部分蒲公英,平原上会失去数不清的野性生灵……我知道你很累了,但是我们的蒲公英刚刚开花,需要一阵风将它们吹散,吹到各个角落,在那之后,风的任务就完成了,蒲公英也可以飞去更远的地方,看到前一代人没有看见过的风景……”

雷克托默默点头,然后推开了门,蚀龙则在这是补充了最后一段话:“趁着你们还有梦的能力,书写合适的结局;趁着你们还能回忆,就携带过去,飞向未来。我会书写历史,让罗魄这家伙的时间线和你产生交集,至于一系列后果,我来承担。”

“…知道了……愿母星的光辉永远闪耀,纯高的血脉永世长存…”

雷克托离开了,虚空再度归于平静。蚀龙摘下一片龙鳞幻化为笔,承受这时间线扭曲带来的负面反应,改写了历史的进程:

「罗魄将会于暗影中歇脚,推崇风的老人给他一个住处,此后,时间交汇,让历史步入正轨。」

“后面的事情……”

蚀龙用力抓住自己的左臂,承受改写历史带来的反噬,“呵……就不是我一个已逝之人能负责的了…”

雷克托回到现实世界,撑着导盲杖,一点点向前摸索——这就是他受到的诅咒,失去看见色彩的眼睛,换来跨越时空的能力——找到回去的路。

市中心的公寓楼里,几个女孩正在狂欢,她们表面上是新秀女团,背地里都是由雷克托选出来的拥有特殊血脉的人。角落里,一个穿着浣熊外形卫衣的男孩扒在门上,通过猫眼望风,看到雷克托回来了,立刻给他的姐姐们报信:“姐姐们!老爷子回来了!收敛一点!”

女孩们听到男孩报信,立刻放下手中的零食、啤酒,简单藏起来之后站在门口等雷克托回来。

门铃响起瞬间,男孩立刻打开门,雷克托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来。

“长官!欢迎回来!”男孩略带做作,给他的姐姐们使眼色,让她们尽快躲回房间里。

“唉……索尼克,不用装的,年轻人的气性我知道,毕竟我也年轻过。”雷克托放下导盲杖,熟练地换好休闲装;那个叫索尼克的男孩识相地接过衣服,一件件挂在了门口衣架上。

“姑娘们,别太拘谨,我们刚通过海选,放松是应该的,只不过要照顾一下索尼克啊,他还小,别冷落了这孩子。”

然后又是女孩们的欢呼声……

雷克托摸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伴着女孩们的叫喊声入睡。如果说她们是蒲公英,那自己这阵风可不知道要费多大力气才能将蒲公英的种子吹开。

“蒲公英吗…这比喻可真怪啊…不过孩子们有活力也挺好……”

雷克托躺在床上,独自消化蚀龙对他说的话。

“算了……都这么吵了,多一个人影响也不大……是时候再打扫出来一个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