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喋血之飞

这是多年前的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生命与自由的故事,震撼了我的童年。

秋日黄昏的饭后,大人们在院子里面聚集起来打麻将,哗啦啦的麻将碰撞的声音交织成一首古老的歌曲不断回荡,伴着他们的笑声,骂声。可这终究只是大人的乐趣,小孩子对此并不感冒。无聊的我只能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同时拼命在小脑袋里面琢磨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玩一玩。

“啾啾啾”一阵清脆的鸟鸣把我拉回了现实,突然之间,一道灵感的闪电划过我的脑海,“有了!”我暗自嘀咕道,“隔壁婶婶不是刚刚送了我家一只漂亮的小鸟吗,听奶奶说那只小鸟挺漂亮的,就在煤堆旁边。”

我的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孩提时代浓烈的好奇心迈开小小的步伐,去奔赴我的小小远方,去看一看我的梦中情鸟。果然,它没有让我失望。

这是一只羽毛色彩斑斓,仿佛鸟中贵族的神鸟,它身上充满了高贵而不容侵犯的气质。每一根羽毛都好像上帝精心挑选过的,柔顺似丝绸,鲜艳似锦缎,我望着它,美丽的它,神秘的它,带给了我无限的遐想和猜测,好像这只鸟儿就像是一个高贵公主的转世一样,此时想来,那大概就是精卫吧。

说它是精卫并不是空穴来风,它不仅仅有精卫的高贵和美丽,更有精卫一般的执拗性子。在我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奶奶给它准备的食物和水一点也没有变少过,我不时去看一看这只神鸟,不禁悲哀地发现,这只鸟儿的羽毛越来越暗淡,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偶尔发出的清鸣也是充满了悲哀的味道。

那时候作为一个小孩子,我并不理解它为什么不去进食,有吃的有喝的为什么不好好去吃喝呢?起初我并不明白,直到有一天它那悲壮的举动震撼了我。

像往常一样,我去看看我心爱的神鸟,它还是那么无精打采,不去进食,不去饮水。我默默地看着它,努力去理解它为什么不去吃食,不好吃吗?应该不是,各种吃的都给它了呀。没有人陪伴吗?应该也不是,我每天都来看它呀。我叹了口气,默默摇了摇脑袋,转身准备离去。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鸟鸣从我的身后传来,充满着绝望与不甘,我猛地转过头,看见了我终生难忘的一个场景。

笼中的神鸟焕发了最后的光彩,拼命在撞击鸟笼,“咚咚咚”,仿佛命运之鼓在敲打,可肉体又怎么敌得过冰冷的金属呢?最后鸟儿的扑打渐渐微弱,它似乎也明白了靠自己的力量冲破鸟笼是一种妄想。于是,一种悲哀和凄凉的气息开始蔓延,我亲眼看见一只鸟,一只高贵的鸟,一只精卫,啄向了自己的躯体,霎时间,鲜血开始流淌,滴滴答答,一滴滴血珠顺着鸟笼落下,此时的黄昏如血,一首葬歌开始回荡。

望着笼中鸟的举动,我幼小的心灵似乎被莫名地触动了,一种共鸣感和莫名的感受涌上心头,我知道我必须做些什么了。迈开我小小的步子,看着煤堆,我咬咬牙决定爬了上去,我的手伸向了鸟笼,给这只英勇的精卫打开了一扇希望之门。

鸟笼“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喋血的神鸟带着鲜血向天空鸣叫,夕阳的晕红染遍了天地,好似在为迟暮的英雄送行。

我走下煤堆看着这只鸟儿,它立在煤堆上,作展翅欲飞状,突然,它停下来了,我感到它在看着我,没错,就是在看着我。我感受到被一道目光看着,那目光里充满了解脱和感激,霎时间我获得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我知道我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精卫深深地盯着我,好像要把我永远留在它的记忆中。终于,它还是走了,飞向了属于它的那片天空,去完成某项它让未完成的事业——带着鲜血,喋血之飞。

如今回首此事,我已经分不清这是一件儿时真实发生的事情还仅仅是儿时一场难忘的梦,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故事深深印在我的脑海并告诉着我何为活着。

长大以后我终于明白,神鸟喋血追求的是属于它的天空,是属于它的自由,它高傲而有尊严,宁肯绝食也绝然不接受限制它的自由者的施舍,宁肯自杀也不愿被饥饿杀死,宁肯死亡也决然不愿做笼中之鸟被别人所观赏。

自由,尊严,骄傲......

精卫高贵的品质不断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我发现自己其实就在慢慢变成精卫,在生活中上演我的喋血之飞......

亲爱的读者朋友,读到这里不知道你们有何感受,我们又何尝不是被困在生活之笼中的精卫呢,又有几人能够冲破世俗的束缚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从事自己所热爱的事业呢?我们不知道喋血的神鸟最终怎么样了,是飞走不久就死于某个毫无人知的地方,亦或是伤势痊愈后飞向属于它的天空寻找属于它的自由,这一切的答案都是一个谜。

但谜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喋血的悲壮和不甘已经为我们阐明了生命的意义,讲明了何为追求生命的自由,这便已经足矣,可即使这样,精卫依然只是少数,大部分被捉来的鸟最后依然甘愿成为了笼中之鸟,忘却了身为天空精灵的本性。

笼中之鸟为了取悦我们送上了婉转的歌曲,当我们开心时可以送给它们美味的食物,当我们暴怒时可以向他们施以无情的斥责与鞭挞,甚至选择结束他们的生命也并无不可,因为我们是它们的主人,它们的命运由我们掌握,它们怎样活着甚至活多长时间都可以由我们决定,因为对于笼中之鸟来说,我们就是他们的上帝。

悲哀的樊笼套在笼中之鸟上,鸟笼外面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在一个更大的笼子里面,当面对生活的樊笼时,我们又该如何抉择呢?是像精卫一样以绝大的代价争取自己的自由和理想,还是像笼中之鸟一样等待着被上帝审判命运?我想,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的,下面我用一首小诗,向生活亮明我的答案。

笼中鸟

山呼海啸畅,把酒俱飞扬。

谁做笼中鸟,青春恰似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