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尔沁草原的最北边，一排排白鼓包陈列群集，
自进入现代以来，许多牧民放弃了牛羊，走进了都市中，那里则是草原最后的部落。
在中央最宽敞的白鼓包内，
林渊坐在左侧第一列的案桌之后，杯中的奶酒温热，空气肃然。
他身下的一列挤满了满头白花花的鞭子胡老者，他们是部落最富有经验的长者，
而在对面的是一群年轻的壮汉，他们从小在部落里长大的巡山卫士，最擅长拉弓射箭。
这里都是复古之辈，可这个时代已经抛弃了他们.......
看向身侧一言不发的大萨满，林渊饮尽杯中的奶酒，坐看争嚣。
车子抵达部落的那一刻，立即就受到了老少牧民的瞩目。
原因无他，和平日久，像他们这样涂满鲜血的车，无论在哪儿都很显眼，很快便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不用林渊多说，那三人就先下车用他们的民族语言，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
到林渊托着那具尸体下车时，周围牧民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彻底完成了两极分化。
难以置信的震惊、畏惧之中带着尊敬。
不敢置信的惶恐、怀疑之中隐有不屑。
涌来的人越来越多，场面几乎凝固在这里，这时一个满身花俏的老者走来，用很地道的玄语请林渊参加宴会。
林渊听到旁人说那是他们的大萨满，虽然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时候要开宴会，但还是跟了进来。
直到看见温都尔的父母在宴会上哭丧，他才明白这是一种丧礼。
没多久，长者们纷纷而至，很快，中青年的有生力量也都来齐了，
随着丧礼的结束，大萨满将林渊他们遇到的事情讲给众人讨论，这群人便吵了起来。
当然，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斯图穆三人方才的“疯言疯语”。
但现在是狼要把他们当羊吃，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忍得下这口气的。
他们争吵的地方在于部落现在要如何应对。
“大萨满！让我们这十几个射雕者都去搜山吧，说到底不过是一只青狼，无论再大多少，我都能一箭毙命。”
“大萨满！还是找县镇那边的人吧，他们有枪！连最擅射的温都尔都死在那里，我们没必要做无所谓的牺牲。”
林渊也在思考。
果然，除了亲眼所见，大部分人听到那些玄奇经历，超凡异能都会以为是人为编造的故事。
自己根本没有必要那么紧张。
目前想要除掉那两头怪物，仅靠他自己确实有些难办。
官方能够搜捕自然最好，
只是在事情没闹大之前，要花多久时间批复，上面又有多重视，林渊实在不难想象。
而且他担心那两个怪物也具有类似于“心域”让一切停止，然后遗忘的力量，若是这样，只靠枪支的话，来多少人都是不够填的。
无数个家庭会因此而破碎，让人于心不忍。
但不处理这些怪物又不行，要知道它们的诞生本就是为了毁灭一切虚假造物，以此凝聚真实，
放任不管的话，只怕整片草原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林渊想到温都尔的无声箭，如果这群人有这种技巧的话，在他牵制那两个怪物的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
喝着酒，林渊看着那群青壮，看着他们的激昂和振奋，变为低落。
大萨满和长者们并不想冒险，从他们的角度看，上报给持枪的大家长是最为稳妥，也是对部落本身损失最小的决策。
要是他没有超凡能力，也不知道那些怪物对人命和真实有多饥渴的话，连林渊也会认同他们的想法，这些青壮们显然也无法反驳。
林渊默默注视着，在场的人大多都对他较为尊敬，即使那堆好胜心最强的青壮，提到他时，不屑于他们夸大真实，却仍认可并将他视为勇士。
——那件满身是血的衬衣，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证明一切。
但他仍然只是客人，没有人会询问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即使林渊认真的陈述那两头怪物有多难缠，讲述怪物们具体有那些能力，这群人也纷纷停下来倾听的认真，
可等他讲完时，白鼓包内升腾的也只会是赞许和轻笑，没有严肃，更不存在警惕。
他们一定觉得这位勇士不仅身手了得，作风硬派，还很会吹牛，林渊从那些人的眼神中明白了这一点。
而原来会吹牛的勇士，要远比沉默的勇士受欢迎的多。
当决策定下，宴会散后，林渊摆脱了那热情的大萨满，围过来的一层层的牧民少女们为他验证了这一点。
这些女孩子们一直在包外听。
现在，她们都想要从林渊的身上拔下点什么，又想自己能在林渊身上留下点什么。
林渊损失了很多，且不提其他的，就说身上衣着，他的扣子、腰带......甚至连脚下的鞋带都已经不翼而飞了。
瞬间从浴血的英雄，成为流浪的旅客。
但她们也留下了很多，就说挂在他身上的，一顶精致的毡帽，香草结成的花环，很酷的骨牙手链.......
哦，就连她们自个儿都会挂上来，似乎完全忘记了他身上还有伤，其实算的上是个病号。
而且随着人堆在这里，挂在他身上自拍这件事，开始演变成争抢。
林渊是头一次见到女孩们如此的.......疯狂，
他不懂她们为何会将他无语的沉默当作对死者的愍怀，即使林渊把扑在怀里的都拉开，两手臂挂着的都拽下，她们竟然一点不觉得粗鲁，反而说男人就该这么硬汉。
她们一点都没自觉，只他们这一会儿对林渊背上的伤口，造成的二次伤害，已经比那两个怪物许久的努力还大了。
直到近半的人拍完朋友圈，林渊才躲开脂膏粉臂，看着她们打着文案，讲述着保护族人的英雄和少女的故事。
她们讲的这些故事，让作为发源者的林渊都听不出来原样了。
实际上，不是林渊想听，而是真的会有女孩凑上来对他念，让他做出评价，而林渊选择了跑。
循着气味，林渊很快便找到了那群青壮们。
忙到现在，此时已是深夜三点，
按理说这个时间已该入睡，可温都尔的意外身死，让他们久久不能平静，十三人都聚集在靶场中，不停的射箭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