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谎言】

“噗搽...”

某种鲜红的液体飞溅出来，在晴朗的夜空之下。

莱因感觉到一阵恶寒；他抹掉脸上的鲜血，或许是因为太久扮演这个角色，他忘掉了打开风幕。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

那个女人颤抖着，淡雅的丁香花气味埋进血腥味道中。

她的手上不知为何拿着一把匕首，这并非一个平常的卖花女能够拿到的东西；但莱因还是松了一口气：结局是正确的。

天空并没有下雨。

白帽子的工人则双眼睁大；他的脑袋抖了一下，缓缓看向自己被贯穿的胸脯；在看到那一柄闪着红光的刀子后，瞳孔便彻底涣散。

他软塌塌地倒在小巷子之中，无声无息。

似乎连莱因耳畔的暴雨声也停止了。

这是因为莱因重新动用了大量的精神力；他在那一瞬间共振了周围太多的噪点，于是圣湖水带来的那微不足道的“污染”，便瞬间就被噪点吞没殆尽了。

故事已经结束。

“对不起...真的...我...哈...”

女人的表情已经近乎崩溃。

“你赶紧离开这里吧...去找大姨，让她给你换套衣服，再泡个温泉...我能够处理好这种事情的...我...”

“对！你现在就去找大姨！把小家伙也带回去！”

“之后，你都听大姨的，明白吗？她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如果执法官有一天问你了，你就说从来都不认识我。”

“...”

莱因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缓缓把那个女人扶起，背在身上；对方挣扎了一会儿，但却并没有向他挥刀。

他只有一只手，但还是在风幕的帮助下，用两根手指拉住了一旁的塞勒斯；他缓缓向巷子的尽头出发。

“你答应我，小羽，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说和我的事情了！”

女人似乎称为“小羽”，这让他想起那个诡异的梦境。

“真好啊，这样你就能活下来了。”

“你的小孩以后会成为一个很伟大的人。”

莱因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只能利用塞勒斯安慰对方：这毕竟只是一个故事。

“他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巫师，游离无数个不同的城市之后，又带着一艘很大很大的船来救被暴雨淹没的白房子。”

“他会坐上很大的机械飞艇；你知道机械飞艇是什么东西吗？”

“...别瞎说啦。”

莱因于是又沉默下来。

拉冬的形影已经开始在周围出现，尽管很是隐秘，但他还是被莱因的噪点捕捉到了；这就是最后的时刻了。

但某块血肉，在他胸膛之中的血肉，却在下一刻突然悸动片刻。

“那个孩子，你回去之后呀，就偷偷给他灌滚烫的圣湖水；你得把他弄成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这样他就不会说出真话了。”

丁香花气味的女人坦然地说道；她的声音很是轻盈，似乎还带着一种看破一切的笑意。

“你和我呀，得永远成为一段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我爱你。”

...

在浓厚的夜幕中，噪点蜂拥着，震动起来。

莱因感觉自己再次摔进了那片湖水之中；他大口喘着气，却只能无力吐出越来越小的气泡。

那些气泡，在漆黑的湖水之中缓缓上浮，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随后又被压缩变形，成为一颗一颗悬浮着的噪点。

那些噪点成为闪烁的【星星】；它们填入天空之中，然后又伴随着一场又一场雨降临于地表。

最终，它们淹没了整个世界。

有一个理智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占星师的阴谋；这个结局是设计好的，是专门用来重复他某段不愿意提起的过去的。

但莱因还是感觉嗓子很痒。

他因为窒息而张大的嘴中，先前那团黑泥蠕动着，缓缓从嗓子眼里爬出；它带着胃酸和粘腻的口水，像是夜幕新生的，漆黑的婴儿。

“...”

那团黑泥蠕动着，似乎在快速变大；他贪婪地抽取着莱因的精神力，随后膨胀起来，又分裂，闪烁出无数细小的小球。

那小球并没有噪点那般光洁，也并非是莱因才能够看见的东西；它们缓缓从莱因的脖颈处滑落，粘腻着爬行在莱因裸露的小腿上。

它们降落在地面，如同无数蠕动的黑虫一般，往那个白帽子的工人缓慢爬去。

“啊...”

莱因背后的女人被惊呆了。

她的呼吸停滞，随后浑身都颤抖起来；她先是用游走着淡淡香气的手臂擦去莱因嘴角的黑泥，然后翻过来，用手心捂住莱因的双眼。

可惜的是，透过噪点，莱因还是看见了一切。

那漆黑的，如同泥虫一般的晦暗生物，在接触到死去的白帽子工人的尸体之时，便开始快速起伏。

它们蜂拥着爬上那疲软的肢体，最后，甚至将对方完全覆盖住；它们贪婪地吸收着什么东西，夜幕则愈发漆黑。

最后，当莱因再次回过神，他莫名发现...

在原先一片狼藉的巷中，在那个本来应该躺着一具尸体和一把匕首的小巷之中...

什么都不剩下了。

尸体不见了，匕首不见了，就连两人身上粘连的血迹，也统统都消失不见了；那小巷子中似乎从来便没有发生过一场事故。

而他，他和她是世界上相爱的人，他们也并没有失手就杀死那个白帽子的工人；一切都是一场谎言。

“改变了...事实？”

莱因呆呆地看向那团淤泥；它再次变得污浊，漆黑似乎淡去了不少。在吸收完了刚刚的一切后，它似乎正朝着莱因...

重新前进。

“历史被...欺骗了？就和我先前的...”

“那个钱袋子一样？”

“后退！”

拉冬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

熊熊的火焰瞬间席卷周围，红到深黑色的火焰屏障则将莱因和背后的女人包裹起来。

拉冬吃力地挥舞起手中的魔杖，无数的精神力便从他的眉心迸发出来，随后又裹挟着那红宝石魔杖之中的，残存的魂灵一起。

它们在空中组合着，缠绕成一个拥有三个基本位面方向的圆环；那圆环飞速向淤泥怪物前进着，在相碰之时，又猛烈迸发出如同白昼一般的光芒。

“别愣着！给我一把力！快！”

莱因很快意识到了拉冬想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也同时抬起手，共振起那黑泥周身的噪点；世界在那一刻几乎被火焰和噪声震得快要碎裂开来，火焰圆环则愈发狭小。

大量的黑泥在火焰中蒸发，它们“逃跑”了。

但当拉冬紧紧攥住手，然后屏住呼吸再摊开，还是有一块烧焦的黑泥被他握在了掌心中央，尽管后者已经没有了丝毫呼吸与起伏。

“干的漂亮！”

“这是...”

莱因明白，自己恐怕已经知道拉冬的答案了。

“这是当年巴别塔中滴落的那滴【神水】的一部分，莱因。”

“巴别塔，曾经被摧毁过吗？”

“塔楼一共被摧毁过三次。”

拉冬转过身，用坚定的眼神看向那个灰发巫师；恍惚中，后者周身似乎正涌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

那些黑点将巫师包裹住，像是巫师将一整片夜空都披在了肩上一般。

“巴别塔一共被摧毁过三次。”

“一次是过去，一次是将来，还有一次，便是此刻。”

他拎起那滴黑色的液体，恍惚中，莱因意识到，世界正开始下起暴雨。

那场暴雨比他记忆中的任何一场雨都更加汹涌，黑压压的，就如同从天空降落的瀑布一般。

“这是【神水】；虽然功效已经失去了。”

“天灾之主创造出了这种东西；而现在祂即将复活，一旦给这种东西赋能，那么一切都将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祂即将复活...

莱因感觉一切都开始串联起来；或许牧声之人真的并非邪神，祂只是在某场巨大的变故之中疯掉了

而眼下，那个被火焰吞没的小塞勒斯，莱因一直觉得他并不如先前那个塞勒斯一般敏锐；现在看来，或许他并非巫师。

真正特殊的是那个几十年前从圣湖之城中逃出的塞勒斯；他的逃离也并非偶然，是牧声之人通过某种方法，将自己的权柄交给了对方。

那种权柄化作【神性】，最终让塞勒斯能够穿梭在不同的空间之中；而这也是牧声之人想要达到的目的。

他在等着那个神明回归。

“我们得抓紧了，祂复活的讯息已经成为一种【真相】，而我已经见证过一次了，一切都会在一瞬间化作虚无。”

“为什么？”

“因为【神水】的功效是取代任何原本存在的【真相】；那种真相可以是你，可以是我，可以是任何一件事物，甚至可以是虚构的假设。”

“它会扭曲任何真相，并虚构出另一个真相填补上去；没有人能够发现其中的异常。”

“而最终，【神水】将淹没整个世界，就连巴别塔也无法幸免；你也可以称呼他另一个名字，莱因。”

莱因抬起头，他注视着周身的噪点，恍惚中，它们流动起来，像是无数沉重的雨点一般。

“莱因，它名为...”

【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