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荒唐的预言

“那个...你还记得吗？当时，约翰那三个混蛋，还有我都嘲讽了你...”

那圣骑士这么说着，似乎很是愧疚。

于是莱因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番。

似乎的确是有那么一件事情：他跟随埃尔德一伙人进入了田野，为了顶替另外一队圣骑士的班。

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持田野的“时间恒定”，尽管现在看来，其中还有太多需要调查清楚的谜团。

“当时...我没有制止他们，真的很抱歉。”

约翰似乎是那个领头嘲讽的圣骑士，莱因继续回忆着。

当时，为了应对对方的嘲讽，他似乎是扔了一块石头，然后模仿着邪神说了一句话，让对方吓了一跳。

“没事，不要放在心上就好。”

莱因于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么一件事，就为了这种事情扭捏了半天，他这么想着；如果不是对方的提醒，他甚至都快忘记这档子事情了。

毕竟，那场插曲和后面紧跟着的一连串事件相比，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至于对方对自己的嘲讽，莱因当然是无所谓的：他只有一只手臂，他是一个不太合格的、没有得到天空君主认可的圣骑士。

但那没什么关系；他是他自己。

“那个...嗯...谢谢，但是我还得说一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对方似乎却意犹未尽。

于是莱因眯起眼睛，周围的气氛似乎是变得诡异，让莱因意识到，对方似乎并不只是来到道歉这么简单。

“那个，您当时说的话，能再重复一遍吗？”

对方甚至用上了尊称。

“祂即将复活，约翰，祂将于你的躯体上再临人间。”

“是这句话，对吗？”

莱因于是随口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为了不吓到周围的人，他特地用了平白的、没有语气的音调。

但那个矮小的圣骑士仍然打了一个哆嗦。

“对...就是这句...

“约翰他现在...疯了。”

于是，在对方说出那句话之后，诡异的氛围便在此于寂静之中生长出来。

“他被邪神污染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他...”

“在离开田野之后，他突然就消失了...之后就是那场灾难，你们也都知道...”

“我和另外几个人一直在寻找约翰，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在那场火灾中丧生了，直到我们找到一个...”

“孤零零的、已经被烧成焦炭的脑袋。”

“他被人分尸了？还是说，他是自杀的？”

“教会也在追查这些事，不要放在心上，这和你没什么关系的。”

梅打着圆场，然后一口气帮对方说完了全部的真相。

“约翰的尸体被我们逐一找到；这很奇怪，因为它们分散在各个火场之中，明明在找到的时候，所有的肉块都被烧成了焦块...”

“但它们依旧没有散成灰烬，它们依旧连在一起。”

意识到这些是约翰的身体后，圣骑士们很快将其一一找到，并装在不同的盒子之中，分开放在圣骑士用于处理诡异物品的教堂房间里。

“但现在...”

“那些肉块...跑了。”

“我们审问了那个偷袭梅的祭司，审问对方，是如何逃过火焰，又如何能将土刺释放而出；但对方什么秘密都没有说出口。”

“它拒绝进食，圣骑士们也只好轮流在它的身旁职守。”

“最后，在它终于饿昏过去的那一刻，某声钟声却突然响了起来；那钟声就是田野之中我们听见过的那一声...”

“圣骑士们大感不妙，而在教堂其他房间执勤的圣骑士们则发出惊呼。”

“约翰的肉块活过来了，它们跟随着那声钟声，像是被声浪推着一般，摇晃着冲向遥远的远方。”

......

被分解的肉块...又重新活过来了吗？

夜幕已至，莱因告别梅，缓缓走向画家的屋子；他反复咀嚼着那些词语，感觉有些荒唐。

细细想来，那田野之中还真是漏洞百出；蒲公英怪物们服从于一种名为“声音”的东西，而感染人们，则需要用到“磁石”...

磁石和声音是两个关键的东西，其中一定有某些联系。

可惜道格死了，莱因这么想着，如果他能吸收对方的魂灵，或许能从对方零散的记忆中获得一些线索。

“啊...”

推开门，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是道格的问题，而是他的问题很严重：他忘记买晚饭了。

画家已经离开很久了，莱因也不舍得让白羊那个会自己弄哑自己的傻子接触任何一点生活方面的事情：她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但话虽如此，照顾白羊似乎的的确确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她每天都会去山上放风筝，并为此乐此不疲，因此身上总是都脏兮兮的。

只有那顶纯白的羊毛帽子除外。

而现在已经几乎是宵禁的时间了，所有卖晚餐的小店都已经打烊；如果他不能用自己那只不太灵巧的左手为白羊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她可能会对自己比出一个中指。

那据说是她从砍柴的家伙那里学来的坏习惯，看来以后不能再给那些家伙们月薪了，得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莱因这么想着。他巧妙利用他人的责任，掩盖了此刻自己的失责。

“我回来啦！”

他这么习惯性地喊了一声；他知道对方无法回答。

但如果不这么喊一声，这间以前能挤满三个人的、很是拥簇的屋子，就会在夜幕之中突然显得冷清起来，而这是不行的。

“我回来啦！没有做晚饭哦！你准备好挨饿吧！”

反正那小家伙也回答不了，顺便再说些不该说的好了。

然后，报应便来了：他满屋子找白羊，正想利用噪点看看那小家伙去了哪里...

“哇！”

那家伙突然从自己卧室的房门之后出现，大吼着吓了莱因一跳。

这似乎是她嗓子哑了之后的第一句话，“哇！”，这句话或许会成为传世经典，莱因这么想着。

他要将这句话画在那本连环画的开头和结尾，配上白羊那张大头照，让所有看过那画的孩子都记得有一个大声吼叫的家伙。

“哎...开玩笑的啦...会给你做饭的，家里的蔬菜还有很多...”

莱因这么道着歉。

他很享受这种氛围，但很快却又意识到了不对劲：在白羊的手心中央，躺在一只手弩...

那是风弩箭。

“你找到了这个东西？从我的木板下面找到的？”

莱因并没有阻止对方；如果她愿意，就让她把那东西拿去吧，如果只是在家里用一用，不被其他人看见，那么或许成为一件玩具，对于那曾经杀人的东西来说，也是一种归宿。

白羊却用力点着头，抬起莱因的左手，尝试着把那东西戴在他的手腕之上。

“你希望我带着这个东西？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是谁敢欺负我们家白羊？作为一名光荣的圣骑士，我现在就违反宵禁，去给那个混蛋一个教训！”

莱因这么半开玩笑地说着，然后却突然一愣。

一阵风吹来，他下意识看向那扇木窗，却发现木窗是关着的；然后他意识到，刚刚那阵风是他的错觉，是他太恍惚而产生的错觉。

在将风弩箭还给莱因后，那小女孩又蹦蹦跳跳地，熟练地把木板重新撬开。

她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水晶瓶，瓶子之中是天蓝色的液体；无数闪烁的点在其中发着光。

女孩轻微摇晃，那其中的星空便流动起来，星河交织着，倒映出两人的影子。

“多云...”

他这么呢喃着，突然轻笑一声。

这只星空瓶是多云自杀之前留给他的遗物，而从那天之后，他将这只瓶子藏进了最深的木板之中；他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找到这只瓶子了。

但此刻，那只瓶子之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那并非瓶中的亮片，而是实打实的、七彩的光点；莱因原本可以意识到的，那些是一个人的全部魂灵。

她在自杀之前，找到了某种将魂灵储存在星空瓶中的方法。

她并不是一个废物，恰恰相反，她分离出了自己的魂灵，并期待着同样能利用魂灵的莱因吸收它。

但荒唐的是，在那天之后，莱因却一直没使用过噪点。

直到今天，直到一切故事都结束的今天，那本不断翻动的连环画，却终于抵达了它最开始应该出发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