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名为“无聊”

“最近不能去放风筝，知道吗？冬天来啦。”

十一月初，麦城的第一场雪。

北风呼啸着，屋子里的篝火则噼啪作响；莱因弯下腰，将一条红围巾绕在白羊的脑袋上；那围巾太长了，几乎可以把小女孩整个脑袋都裹起来。

“看看你手上的冻疮，不是叫你戴手套吗？”

他开着玩笑一般训斥着女孩；恍惚中，他感觉自己愈发像那个老画家了，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唠叨。

女孩眯了眯眼睛，张开口；这个聪明的家伙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但却依旧没有忘记语言，她会在莱因面前大摆嘴型，装出一种正在认真嘲讽的样子。

“行啦行啦，骂的真难听。”

“爷爷如果知道他精心呵护的宝贝变成这个样子，我可要遭罪咯。”

莱因这么打着趣，把手放在了白羊的脑袋上；这一举动让后者辛辛苦苦打理好的帽子又蔫了下去，于是白羊嘟着嘴，轻轻踹了莱因一脚。

“跟着我走吧，小心一点，外面的风有些大。”

莱因推开门，女孩的红围巾闯进北风之中。

他要将白羊送到圣骑士的教会去，就放在自己那个摆满颜料和画架的工作室之中；尽管这样可能会大幅度缩短他专注于画画的时间，但他还是这么决定了。

麦城最近不算太平。

在莱因拿到磁石后的第二个晚上，巡夜的圣骑士们便火急火燎地叩开了莱因的房门；他们提着水桶，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跑步途中朝莱因喊道。

“快来支援！有一栋房屋着火了！”

火很快被扑灭，但里面的人却没有救出来；这并非那些圣骑士们不够勇猛，事实上，所有冲进火场之中的圣骑士都...

牺牲了。

莱因到场的时候已经太晚，几个圣骑士正穿着铠甲，浑身浴火着将一个同样正在燃烧着的女人抱了出来。

他们的表情很是痛苦，火焰没能击穿铠甲，但是高温可以；可他们的嘴角似乎依旧在上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火焰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不要接触火焰！”

莱因这么大吼着。

“那是邪神的火焰！不要接触！站远一点，用水去泼！”

但那已经太迟了；那么几个英勇的圣骑士，很快便在永恒燃烧的火焰之中，化作了焦炭。

之后，是第二起火灾，第三起火灾...

麦城在三天之内，一共被那诡异的火焰烧毁了四栋房屋；那火焰比一般的火更容易扑灭，但唯独在缠上人或生物的时候，会突然间成为一种寄生虫，不断燃烧着魂灵的生命，直到他们彻底成为灰烬。

是拉冬的火焰，莱因明白这一点。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很显然，道格和田野的覆灭，似乎并没有让他放弃对麦城的作为。

令莱因有些害怕的地方在于，在第一场火灾之后，他便利用噪点提前侦测了周围，甚至利用万花筒回到了那场一场火焰之中...

但，和之前类似，在火焰燃烧之前，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所以，如果还让白羊独自去山上放风筝，或者是把对方留在空无一人的家中...那么后者就太危险了。

他决定和白羊一起，住进天空君主教会之中。

两人很快穿过正厅的那扇窄门，走入悠长的隧道之中；莱因从口袋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钥匙，交给白羊。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知道吗？”

“外面太危险啦，反正我也看不懂手语，所以你的反驳我也不会接收到的。”

他推开那扇门，熟悉的画室便映入眼前。

画架、颜料，还有为了通风而打开一半的木窗；这里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但很多时候，狭小也同样能给人带来幽闭的清闲与安全感。

瓶瓶罐罐在角落中堆成一堆，桌上则是已经干掉的，未来得及清洗的颜料盘，那些画架零散地摆放着，像是交错站立在房间之中的人影。

“额...可能有些乱。”

莱因这么说着，突然有些尴尬。

事实上，他的天性便并非一个特别整齐的人，更多时候，他不朽篇幅；这种天性在维恩离开、他不再侍奉伊文斯家族后逐渐重新释放出来，并在他的作画过程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在噪点的帮助下，莱因对空间的记忆力很好，所以他并不喜欢将东西花费时间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

世界本来就是凌乱的，他这么想着，只要能在凌乱之中，准确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就可以了，至于表面上的美观...

可能没那么重要。

“白羊不要介意哈。”

“当然，如果白羊有时间，也可以帮哥哥整理一下房间的；哎呀，你看看隔壁家的那个小女孩，她可是老爱她的哥哥了，天天帮对方洗衣服呢...”

莱因还试图这么pua白羊，但出乎意料的是...

女孩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白羊喜欢这里！”

她飞快地比划着手语，而莱因也一瞬就看懂了她的意思。

也对，莱因突然有些想笑，他差点忽略了，那个家伙除了自己的帽子之外，也总是会把身上搞得脏兮兮的；更何况她似乎很喜欢颜色多的地方。

而这里无疑是这个世界上颜色最丰富的房间了，莱因这么想着。

没有之一。

他于是高兴的从三个画架之间拖出一把木椅，示意对方坐下，准备好好和对方讲解一番自己挑选礼物毛衣时的用心良苦，比如上面的花纹是如何用缝衣针实现的，那种花纹最早起源于哪个裁缝，又是因为什么才让人觉得好看的同时不显得臃肿...

“莱因？回来了吗？”

安娜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

莱因的内心一揪，火灾已经发生了四起，他下意识就将对方的到来同火灾联系在了一起。

于是他只好站起身，随便交代了几句白羊，在看见对方点头如捣蒜之后，就无奈地再次推开门。

“抱歉，耽误了一些时间，又发生火灾了吗？”

“...感谢全能的天空君主，今天还没有发生...我是来告诉你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的...”

“什么事情？”

“到地下室去说，我把你之前利用风刃击杀怪物的一部分场景告诉了老师，现在他决定见你一面...”

“哦？那个你口中的主教？”

“对...他说...”

两人离开那狭长的隧道之时，安娜最终还是没有憋住本来应该等到地下室才能说出的话语。

“他找到那火焰的“本质”了...”

“是什么？”

“是“无聊”...对，是一种情绪，一种名为“无聊”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