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安。”
“你且给朕听好了!”
“朕封你为封天策上将、归义军节度使、陇西节度使、瓜州节度使、沙洲节度使、骠骑大将军、龙骧将军、大单于、太尉、司徒、尚书令、中书令、光禄大夫、雍州牧、内史职、幽州大都督、凉州总管、蒲州都督、河北道行军大总管、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右翊卫大将军、左武侯大将军、右武候大将军、太师、太傅、太保、殿阁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掌銮仪卫事大臣、九门提督、两江总督、内阁学士、散秩大臣、太子太保、翰林院掌院学士。”
“加封内史职、上柱国、假节钺、假黄钺、使持节、尚书令、太尉、事中、录尚书事、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中外诸军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节制天下兵马,可先斩后奏!”
“特许你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进位相国、总百揆、封燕王、总录万机、加九锡、加玺绂、羽葆鼓吹、冕十二旒、远游冠、绿綟绶、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驾金根车、设钟虡空悬、赐铁券、恕九死、世袭罔替、所到之处如朕亲恭!”
余炼穿着发黑的龙袍,露出满背的破洞,侧身躺在石床上,袒胸露乳,旁边是倒塌的神像,昏暗烛火下,阴影层次分明,分外狰狞。
石床之下,白骨皑皑。
甚至从角落中仍然能寻见几根指骨,其上血肉未干,发臭腐烂。
余炼打量下方的站着的诸位大臣,而后又看了看李宁安,用短拙的手掌拍了拍肥大的肚皮,激起肉浪滚滚,露出缝隙中的污泥。
“嗯?”
“你还不好好谢恩?”余炼吸吮起手指上的油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面前的少年微微弯下身子。
这时。
忽有一阵微风吹起,掀起少年的青色罩袍。惊鸿一瞥间,少年生的清美白晳,眉眼如画,只是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声渐散,青色罩袍重新落下。
李宁安面无表情。
这些赏赐对于他来说不如两个馒头。
无他。
余炼所谓的大庆帝国,领土范围也就在这个不知在何处的山洞里,加起来也就几十间石屋而已,至于兵马更是无稽之谈,零零散散总共也就几十个人,皆是被收养的孤儿,从小在这石室中长大,用来满足余炼那做皇帝的春秋大梦,以及......取乐。
但梦终是要醒的。
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
李宁安慢慢想着,恢复了挺拔的身姿,淡黄的烛火衬在俊俏的脸上,让五官轮廓更加柔和,与在场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如同话本小说中描绘的美少年。
余炼又叹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唉,朕如此煞费苦心。但你们有些人反而不当回事,连朕传下去的秘法都不去修炼,这样怎么能当好官,清官,能官——听皇上的话,是做臣子的本分。”
众人听见“秘法”二字,脸色纷纷骤变。
数刻钟后。
室内依旧无人应答。
见如此安静,余炼放下手指,似乎有些不满,随意指了指一人。
被指到的少女战战兢兢地站起,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恐,眼眸中仅有绝望,声音发颤道:“陛下,陛下,微臣天资愚钝……”
众人闭上双眼,把头扭到一旁,似是不忍心看到少女的结局。
余炼的脸色阴沉了下去,表皮发亮的油脂也逐渐变黑,最终化作点滴黑水。
滴答。
黑水砸在地上,碎成八瓣。
少女被吓得跌倒在地,巴掌不断抽着自己的左右脸,声音也带着几分哭腔:“微臣猪狗不如,没能入陛下的眼!求陛下开恩……”
“哈哈哈哈!”
余炼却在这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鼻涕齐出,滑过胸膛,在腹部汇聚成小水洼。
片刻后,笑声戛然而止。
余炼语气中带着几分煞有其事:“朕是什么坏人吗?朕把你们圈养在这黑风洞,是为了保护你们。外面的世界已经毁灭了!一千年前就没了!到处都是泼天的洪水,泼天的洪水!连一块地都没有了!一块地都没有了!”
“你们出去外面,只能被淹死!饿死!渴死!只有在这里才能活下来!”
他不断伸手比划着。
发黑的龙袍险些被撑破一个口子。
众人连忙拜倒在地,把头磕的梆梆作响,五官扭曲成一团,尽是麻木。
“太祖洪文圣皇帝”的尊号,回荡在黑风洞内。
余炼眯起眼睛,高高双手举起,随着喊声开始摆动,享受弟子们的参拜,吸吮着肥腻的脚指,目光止不住地乱瞟。
“李宁安。”
余炼很快又盯上了他,有些漫不经心说:“朕的大将军,你秘术修行完了吗。”
李宁安深吸口气,缓缓道:“回陛下的话,微臣已经习得了。”
“不错,不错。”
余炼拍了拍肚皮,很是满意。
他转头对少女:“你上一句话是什么?”
少女的心神还停留在庆幸之中,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回,回陛下的话,微臣上一句话是,求陛下大人开恩……”
“上一句。”
“没能入陛下的眼……”
“再上一句。”
“微臣猪狗不如。”
“嗯。既然你猪狗都不如,那就连人都不要做了。”
余炼嘿嘿笑道,张口吐出一团黑气。
黑气来得迅疾又猛烈,覆盖在少女脸上不停地蠕动,从七窍中钻了进去。
一息,两息。
少女跌倒在地,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双目赤红,源源不断的黑气从口中涌出。
众弟子急忙连滚带爬地远离,麻木的五官变幻成了惊惧,连李宁安亦是走远了几步,生怕被这黑气沾染上。
不消片刻,黑气散去。
一只蹄子踏在了粗糙石板上。
“哼,哼。”
黑猪叫个不停,在地上乱拱着,眼里没有半分色彩,只有如同木偶般的呆滞。
“猪。”
“好久没吃拱嘴,这拱嘴可好吃了,比人的拱嘴还好吃,可惜,自从外面的世界毁灭后,再也没有吃过了。”
余炼砸吧了嘴一下,在脑海中温存了片刻关于拱嘴的记忆,看向李李宁安,忍住想吃的冲动,露出一抹笑容,对着他招了招手。
石室中的众人抬头看向少年,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扭过了头,烛光用力烧着,将石室照的发亮,不留一丝死角。
李宁安瞳中倒映着火焰。
两边大臣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余炼端端正正在石台上。
好像一位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