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间计 欲离间阳枋送玉佛 想自救白炼审奸细
- 宋末大变局:四川风云(下册)
- 张生全
- 14928字
- 2024-09-24 14:30:18
1、哈拉和林城合塔合失府
合塔合失不搭理必勒格,一个人气昂昂走进王府。必勒格弓着腰,赔着笑,紧紧跟在她身后。
合塔合失坐到桌前,从桌上倒出一碗奶茶,一口喝掉,把碗往桌上一掼,冲必勒格嚷道:“必勒格,那汉人不愿意和咱们交往就算了!咱们什么人家呀,和他交往是抬举他!他不识抬举是他没眼光,你何必自降身份,苦求于他?”
必勒格跨前一步,深深一俯,赔笑说道:“哈敦,您想不想让小王爷继承汗位?”
合塔合失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废话吗?”
必勒格道:“想的话,您就必须把他请到您身边来!”合塔合失撇撇嘴:“那汉人有你吹的这么神?”
必勒格道:“当年成吉思汗能够统一漠北,打败花剌子模,横扫西域,灭亡夏金两国,靠的是谁?”
合塔合失道:“靠的是他旗下的‘四骏’、‘四獒’!靠的是能征善战的一众蒙古将士!”
必勒格笑道:“哈敦啊,‘四骏’、‘四獒’固然骁勇善战,所向无敌。但是如果没有一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要想打那些胜仗,也是不容易的啊!”
合塔合失若有所悟地说道:“你说的是耶律楚材?”
必勒格道:“对,耶律楚材给咱们大汗带来了智慧、谋略、先进的中原文明,治国安邦的方略,这才是咱们蒙古帝国崛起的根本原因!”
合塔合失沮丧地说道:“可是耶律楚材已经被脱列哥那气死了……”
必勒格道:“哈敦不用灰心,咱们现在有了个新的耶律楚材!”合塔合失道:“你是说那个汉人?”
必勒格道:“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汉人,他是当今南家思硕果仅存的三大理学家之一,另两位分别是真德秀、魏了翁。而且他们三人中,数阳枋的学问最高,道德文章最为了得,信徒最众。南家思皇帝赵昀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当世的三大理学家请到朝廷上辅佐他。当时真德秀、魏了翁都去了,只有阳枋不为名利所动,始终隐居山林。后来据说是南家思宰相史嵩之多次请求,他才勉强入朝,当了赵昀的经筵官。但很快,他就离开了那个奄奄一息的朝廷。可以说,这个人志存高远,他是一只凤凰,普通的枝条,是绝对不愿意栖息的!哈敦您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就相当于当年成吉思汗获得了耶律楚材,要建霸业,那是指日可待啊!”
合塔合失动心了,道:“但是,那阳枋不是不愿意和咱们来往吗?要不,你派个人再去召他一次,他要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必勒格道:“不是不来就算了,是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来!要让他来,派个人去是肯定不行的,哈敦您必须亲自出马!”
合塔合失道:“本宫怎么出马?”
必勒格附在合塔合失耳朵边上细细说了几句。合塔合失脸上大变,霍地站起来,大吼道:“不行!坚决不行!”
必勒格道:“哈敦,这是唯一能请来大阳先生的办法……”
合塔合失怒不可遏,拿起桌上的一把刀,铮一声抽出来,喝道:“必勒格,我要劈了你!你居然让本宫去干这样的事情!”
必勒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哈敦,如果能振兴咱们家族,让小王爷顺利地继承大汗之位,就算你劈了小人,小人也绝无怨言!咱家王爷本来是被合罕确立为汗位继承人,并委以重任,统帅三军攻打南家思。却不料竟战死沙场,丢下哈敦您和小王爷相依为命。虽说合罕又诏令把汗位继承人再传给小王爷,但合罕去世后,那脱列哥那却野心勃勃篡改圣旨。小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小人能力有限,无法起到哈敦股肱之臣的作用,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哈敦三思!”
合塔合失见必勒格把阔出抬出来说事,不禁大为动情,长叹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说道:“好吧,为了让我儿能顺利登上汗位,就是再大的屈辱,本宫也忍受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2、哈拉和林城郊外
哈拉和林城郊外的山脚下僻静处,有一座小草庐。这一天,天上下着大雪,阳枋推开被雪紧掩的竹篱门,从草庐里走出来,却无意中看见草庐外面的雪地上跪着两个雪人。阳枋不禁大吃一惊,仔细一看,原来这两个满身风雪的人竟然是合塔合失和失烈门母子!
阳枋不知所措,叉着手惶恐地问道:“你们这是?”
合塔合失道:“大阳先生,本宫带我儿失烈门前来拜师,请求先生到寒舍教导我儿,让他早日成才!”
阳枋长揖施礼道:“请哈敦起来说话,山人承受不起!”
合塔合失道:“你答应本宫,本宫就起来!”
阳枋道:“山人早已言明,此次来漠北,是为了息心隐居的。不是山人不答应,实在是山人心志已决,请哈敦原谅!”
合塔合失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不禁转头望了望站在旁边的必勒格。必勒格上前说道:“大阳先生,我家哈敦为了能请到先生教授小王爷,天没亮就来到这里。本来我想向您敲门报信的,哈敦却说不忍打扰先生休息,因此就跪在门前等候。到现在,哈敦和小王爷已经跪了有两个时辰了,难道先生还忍心让哈敦继续跪下去吗?”
阳枋为难地说道:“这……”
合塔合失突然哭起来道:“先生,先夫死的时候,我儿尚小。本宫苦挣苦磨好不容易把他拖到现在十二岁。但是,虽说他已渐次成年,合罕钦定给他的大汗之位却眼看着要落到别人的手里。咱家势单力弱,无人替咱们撑腰。还请先生可怜可怜咱孤儿寡母,善施援手,救救咱们吧!”
阳枋想了一会儿,最后仰天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哈敦和小王爷快请起来,山人答应你们便是……”
合塔合失赶紧拉着失烈门站起来,喜悦地说道:“多谢先生!”
阳枋道:“哈敦啊,山人力弱,不知道能否给予小王爷帮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小王爷如愿继承大汗之位,还请哈敦允许山人继续归隐山林,如何?”
合塔合失迟疑道:“这……”
必勒格赶紧笑道:“但凭先生意愿!但凭先生意愿!”
3、哈拉和林城合塔合失府
合塔合失和必勒格来到书房外,正听得阳枋在教失烈门念书:“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合塔合失皱着眉头悄悄对必勒格说道:“怎么给我儿教这些东西?我儿倒是爱人敬人了,谁又爱他敬他?现在江山都要给人夺去了,还让他怎么爱怎么敬?”
必勒格道:“唉,哈敦啊,大阳先生自有道理,您就耐心地让他教小王爷吧……”
“本宫耐心不了!”说着,砰一声就把书房的门推开。
阳枋和失烈门见合塔合失的脸色不对,都住了口。
合塔合失对失烈门道:“你先出去玩一会儿,额吉要和先生谈点事!”失烈门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合塔合失坐下来,语气粗粗地说道:“大阳先生,恕本宫直言,咱们蒙古人能够统一漠北,扫西域,灭夏金,靠的是勇猛顽强,不屈不饶。如果咱们蒙古人凡事都讲仁爱,求忠恕,可能早就被异族给吞并了,怎么会有今天这样辽阔的疆域!”
阳枋道:“哈敦,您说的不错!蒙古人能横扫天下,其勇猛彪悍确实世上少见。但是,要知道,马上得天下易,马上守天下却难啊!小王爷如果将来是做大将,驰骋沙场,山人自然需要交给他勇猛彪悍。但小王爷将来是要守帝国江山的,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重要的是四海归心,天下太平。所以,仁爱必不可少啊!”
合塔合失听阳枋如此一说,心中大为宽慰,高兴地点点头。不过,接着她又伤心地说道:“现在他能不能顺利地坐上大汗之位都还是个未知数,守江山之话又从何说起……”
阳枋道:“其实,要想顺利登上大汗之位,有何难哉!”
合塔合失没好气地说:“有何难哉?大阳先生,你说得太容易了!虽说合罕生前曾说过要把汗位传给失烈门的话,但如今太后脱列哥那监国,她一心要把汗位留给她儿子贵由。脱列哥那势力庞大,拥泵者众。唯一敢出来主持正义的耶律楚材大人,也被她给气死了,现在还有谁执行合罕遗诏?”
阳枋道:“哈敦,山人请问,在咱蒙古,要具有怎样的条件才能登大汗之位?”
合塔合失有些茫然,必勒格赶紧插话道:“说起来,咱们蒙古继承汗位的方式其实挺复杂的。最早的时候,有个幼子守灶的传统。按照这个传统,成吉思汗圣主之后,就应该拖雷王爷继位。但成吉思汗认为窝阔台合罕更稳重仁厚,便把汗位传给了他。并让大家发誓说,只要窝阔台有一个吃奶的孩子,汗位都必须传给窝阔台的后代。这也就是说,继承汗位的方式从幼子守灶变成了执行老大汗的遗诏。不过,咱蒙古却又还有一条规矩,就是必须要所有的蒙古那颜聚在一起召开忽里台推荐。只有获得大多数那颜的支持,才能继位。”
阳枋又问道:“千户大人,咱家小王爷继承汗位的条件又是什么?”
必勒格道:“咱们家小王爷是窝阔台合罕的孙子,他继承汗位,符合成吉思汗圣主的遗嘱。窝阔台合罕本来已诏令咱家阔出王爷为汗位继承人,但阔出王爷不幸战死。那时候失烈门小王爷还小,有一天,窝阔台合罕把小王爷抱在怀里说,今后要把帝国的汗位传给小王爷。但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写成圣旨颁发,合罕就在不久后的一天晚上,饮酒过多猝死了……”
合塔合失怒冲冲插话说道:“合罕是海量,怎么会喝一点点酒就猝死?他根本就是被脱列哥那和奥都剌合蛮阴谋害死的!脱列哥那见合罕说要把汗位传给我儿失烈门,而不是传给她的儿子贵由,恼羞成怒,所以就和她的奸夫奥都剌合蛮合谋,害死合罕!”
阳枋笑笑道:“哈敦,太后是当朝监国,权势熏天。就算合罕真是被她害死的,咱们没有拿到充足的证据,也不敢随便说。如果这话要传到太后耳朵里去了,恐将对哈敦您不利啊!”
“她干得,咱们还说不得么……”合塔合失嘟囔一句,却还是点点头道,“好吧,大阳先生,以后听你的,不再说他害死合罕之事了!”
“好,多谢哈敦!”阳枋拱了拱手,接着说道:“刚才听了千户大人的一番介绍,山人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咱们现在来分析分析小王爷继承汗位的优势与不足。正如千户大人所说,咱蒙古继承汗位一般有三种方式:幼子守灶、大汗遗嘱、那颜推荐。‘幼子守灶’这种方式现在看来基本不存在了。‘大汗遗嘱’也不太可靠。因为合罕虽说过那样的话,可惜没有来得及写成遗嘱。所以,大家要是装没听见,咱们也没有办法。至于‘那颜推荐’,哈敦,您觉得如果现在召开忽里台,那颜们推荐咱家小王爷的多,还是推荐贵由王爷的多?”
合塔合失怔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必勒格回答道:“说老实话,肯定是推荐贵由王爷的多一些……”
阳枋道:“为什么?”
必勒格道:“咱们蒙古人推荐大汗,看的主要是战功。贵由王爷参与了第二次西征,西征中虽说和拔都王爷闹了不愉快,但也立下了不小的功绩。而咱们小王爷年幼,从未上过战场,自然毫无功绩可言……”
阳枋道:“千户大人,您说贵由王爷曾和拔都王爷闹过不愉快,是什么样的不愉快?”
必勒格道:“拔都王爷是整个第二次西征军的统帅,但贵由王爷自恃是合罕的长子,不听从拔都王爷统一调令,所以闹得很不愉快。为这事,合罕还曾狠狠地批评过贵由王爷呢!”
阳枋点点头说:“哈敦,千户大人,山人已经明白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哪一种方式推荐大汗,咱家小王爷都不占优势……”
合塔合失忍不住伤心地哭道:“本宫早就说过,我儿继承汗位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了……”
阳枋道:“哈敦休要气馁,虽说小王爷继承汗位不占优势,但并非没有希望!做得好,咱们的赢面其实是挺大的!”
合塔合失摇摇头,不相信的样子。
必勒格接过去问道:“大阳先生,您觉得咱们该怎么做?”
阳枋道:“山人以为,在‘那颜推荐’这一条上,咱们能够找到一些操作的空间……”
必勒格紧问道:“有什么空间?”
阳枋道:“千户大人,您不是说拔都王爷和贵由王爷不睦吗?拔都王爷是成吉思汗长子术赤一脉的,在忽里台上,只要拔都王爷不推荐贵由王爷,转来推荐失烈门小王爷,那咱们的胜算至少已经占三成。”
必勒格点点头,合塔合失也忍不住转头看阳枋。
阳枋继续说道:“成吉思汗次子察合台系,也存在变数。察合台老王爷曾说过要把位传给他的孙子哈拉旭烈,他的儿子也速蒙哥很不高兴,联络另一个王子不里,暗中和贵由交好。这让哈拉旭烈很警惕。因此,如果咱们积极联络哈拉旭烈,在忽里台会上,他肯定也不会推荐贵由的。这样,咱们的胜算将增加到五成。”
必勒格道:“好!大阳先生,说得好!”合塔合失也忍不住点点头。阳枋又道:“成吉思汗四子拖雷系,可以说也是大有可为……”
合塔合失摇摇头道:“不,拖雷的遗孀唆鲁禾帖尼八面玲珑,她的几个儿子也都深藏不露,要让他们在忽里台上反对贵由,那是不可能的。”
阳枋笑道:“哈敦说得不错,要想让唆鲁禾帖尼及她的儿子们在忽里台上反对贵由,确实不容易。但是,我们不要忘了一个事实,就是按蒙古‘幼子守灶’传统,汗位本来应该在他们那一系传承的。哈敦刚才也说了,唆鲁禾帖尼八面玲珑,是人中女杰;他的儿子们一个个深藏不露,是一条条强悍的卧龙。咱们想想,这样一个家族,他们甘心本来应该落到他们头上的汗位,在别的家族延续传递吗?”
“他们确实不会甘心!”必勒格点点头,却还是迟疑地说道,“不过那又怎么样?不管是贵由继承汗位还是咱们小王爷继承汗位,不是都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吗?”
“大有关系!”阳枋道,“贵由王爷实力强劲,咱们小王爷目前看起来还非常弱。千户大人,如果您是拖雷家族的人,您是愿意看到贵由王爷登上汗位,还是愿意看到失烈门王子登上汗位?”
必勒格道:“我当然愿意看到弱的对手登上汗位了……”
“对呀!”阳枋道,“所以,在忽里台上,您觉得拖雷家族会支持贵由,还是支持咱们小王爷?”
必勒格沉思着,点了点头。
合塔合失却叹口气道:“大阳先生啊,这拖雷家族的人是一窝老狐狸,就算忽里台上拔都会反对,哈剌旭烈会反对,他们也未必会当面反对啊……”
阳枋笑笑道:“不错,他们在会上或许不会当面反对,但是,只要他们存了反对的心思,这事情就存在变数。只要有变数,咱们就有希望。小王爷继承大汗的胜算便可能增加到六成,甚至八成,十成!”
合塔合失悲观地说道:“拖雷家族一个个都如狼似虎,别说胜算增加,很可能还会减少呢!再说了,就算吾儿如愿以偿当上大汗,最后还不被拖雷家族的群狼给残忍撕咬!”
阳枋笑道:“当上大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咱们得先做好这前一段。”
必勒格说道:“是啊,哈敦,如果前怕狼后怕虎,凭咱们目前的实力,小王爷什么时候能登上汗位啊?”
合塔合失满脸沮丧,不再开腔。
阳枋见气氛有些压抑,笑了笑,又说道:“哈敦,就算咱们不去考虑拖雷家族的不确定因素,其实咱们也有再增加胜算的办法!”
合塔合失问道:“什么办法?”
阳枋道:“刚才咱们不是说到,推荐大汗需要看战功吗?咱们可以在这件事上再做一些文章……”
合塔合失苦笑道:“说到战功,咱们可就更加羞涩了!先夫过早去世,吾儿年纪尚幼,能有什么战功可言?”
阳枋道:“哈敦。咱蒙古第二次征战四方的时候,贵由王爷参加西征,阔出王爷领导南战,两人所建战功,可算是半斤八两,基本上没有胜负。咱们只说现在……”
合塔合失道:“现在更无从说起。在这一次南征南家思中,贵由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指挥打仗的汪德臣兄弟是贵由家的那可儿,他们在南家思四川打得风生水起,控制了四川大部分州府。整个蒙古都在传扬他们的战功啊……”
“不着急,哈敦!”阳枋哈哈一笑道,“战争没打到最后,胜负谁也说不准!汪德臣他们在南家思打了胜仗,自然是战功。但如果他们打了败仗呢?那非但无功,反而是过了,对不对?”
合塔合失没好气地说道:“汪德臣兄弟能干得很,现在差不多要把整个四川都给攻下来了,怎么会打败仗?”
阳枋摇摇头道:“未必!汪德臣前段时间攻势如虹,在四川战场上势如破竹,那是因为南家思在四川的制置使是余晦。但据山人所知,余晦因为作战不力,已经被南家思皇帝赵昀撤换,重新换成余玠了……”
必勒格道:“这个我知道。余玠确实比余晦能干。但是,蒙古军对四川的包围之势已形成,余玠再能干,能在短时间内,打破汪德臣兄弟的铁桶阵吗?”
阳枋道:“千户大人说得不错!不过,如果真想让汪德臣败,也并非没有可能……”
合塔合失着急地问道:“先生有什么好办法?”
阳枋看了合塔合失一眼,笑道:“哈敦,山人乃是汉人,在这里和你们讨论如何让蒙古人败让汉人胜的办法,你们会不会怀疑山人是奸细?”
合塔合失一怔,不知该怎么说。
必勒格则笑道:“哈哈,大阳先生,就算您是一个奸细,咱们也愿意听听您这个奸细的‘奸谋’!”
阳枋道:“为什么?”
必勒格道:“您是在和咱们讨论如何让贵由的那可儿们打败仗,这个想法和咱们是一致的。咱们蒙古战将如云,折了一个汪德臣又算得了什么?等咱们小王爷登上汗位后,再派战将攻打南家思,谅那么一个苟延残喘的小朝廷,咱们根本就没把它放在眼里!”
合塔合失点点头,也自傲地说道:“不错,强悍如花剌子模、金、夏诸国,都不是咱们蒙古的对手,南家思能掀起几个浪子……所以,咱们相信你!”
阳枋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呵呵,多谢相信!唉,表面看起来,山人似乎在做奸细。其实不然。山人如果帮助失烈门王子成功继承汗位,那就是让蒙古帝国重新走上正轨。实现人心一统,权力一统。到那时候,蒙古将变得更加可怕,更加战无不胜。若是蒙宋两国再发生战争,结果可想而知。所以,如果说山人是一个奸细的话,那也是蒙古的奸细啊!”
合塔合失和必勒格对望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阳枋接着激愤地说道:“做奸细是人生的大耻辱,自古至今,谁愿意做啊?但是,赵昀昏庸无能,宋廷奄奄一息,要想靠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朝廷一统天下,给天下苍生带来幸福,那是白日做梦。原本山人想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隐居终老。但哈敦您把山人请过来,又给山人讲了小王爷的事。山人便生出妄想,如果能做第二个耶律楚材,给天下苍生带来幸福,就算被万世唾骂,山人也心甘情愿啊……”
必勒格哈哈一笑道:“如果大阳先生愿意做第二个耶律楚材,难道咱们小王爷不能做第二个成吉思汗吗?是不是啊哈敦?”
合塔合失高兴地大笑道:“当然当然,本宫也乐于做第二个孛儿帖!”
必勒格一抱拳道:“好啊,大阳先生,那您快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汪德臣兄弟打败仗吧?”
4、哈拉和林城万安宫
合塔合失和必勒格快步走进监国太后大帐,来到脱列哥那面前,跪地施礼磕头道:“臣媳合塔合失,拜见太后可敦!”
脱列哥那面无表情地问道:“合塔合失,你来干什么?”
合塔合失道:“太后可敦,臣媳最近得到了一尊漂亮的玉佛,特来敬献可敦!”
说着,让必勒格打开礼盒盖子,把那尊两尺高的青白玉佛拿出来,呈给脱列哥那看。
脱列哥那本来不想理睬合塔合失,但看到玉佛,心里一动,面色缓和地说道:“呈上来哀家看看!”
侍卫把玉佛从必勒格手中接过来,搬到龙案上。脱列哥那用手捧了捧,竟一时没有抱动。她忍不住站起来,绕着玉佛转来转去地看。
奥都剌合蛮在旁边看见了,也是两眼放光,喃喃赞道:“好漂亮的一尊玉佛!”
脱列哥那瞟了奥都剌合蛮一眼,笑道:“奥都剌合蛮,你走南闯北,做遍了天下生意,你见过这样的玉佛么?”
奥都剌合蛮道:“少见!少见!青白玉微臣见过,值不值钱,主要看玉身上云烟晕染的均匀程度。像这种又大又均匀,质地如此细腻纯净的玉佛,说老实话,老臣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脱列哥那听奥都剌合蛮这么一说,更加高兴,一时忘了对合塔合失的不快,和颜悦色问道:“侄媳,这尊玉佛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合塔合失道:“启禀太后可敦,这尊玉佛臣媳是从南家思四川的嘉定得来的!”
脱列哥那惊奇道:“四川嘉定?那里竟然有这样的好宝贝?”
“正是!”合塔合失道,“可敦,据臣媳所知,四川这样的宝贝多的是,臣媳只是偶然得到其中小小的一块!汪德臣将军现在不正在围攻四川吗?可敦还想要的话,只需问他们一声,他们肯定会把更大更漂亮的宝贝呈上来的!”
脱列哥那忍不住嘟囔道:“他们从来没有送过什么宝贝回来!”
合塔合失惊呼道:“不会吧,汪家几位将军现在已经占领了四川大部分州府,可以说,能得到的宝贝他们都已经得到了,怎么可能没有宝贝呈送给可敦呢?”
脱列哥那没有开腔。奥都剌合蛮转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干笑道:“或许是那些汉人早就把宝贝藏起来了,所以汪德臣兄弟才一无所获吧?”
合塔合失也笑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搞到手了,不过还没来得及送给可敦,相信不久他们就会呈上来的!”
说完,合塔合失向脱列哥那行过礼后,便匆匆退出去了。
合塔合失一走,脱列哥那马上冲奥都剌合蛮抱怨道:“合塔合失不提醒,哀家还差点忘了!你说那汪德臣在四川打了这么久,怎么就没点什么好宝贝送回来呢?是他们没搞到,还是宝贝都给他们贪污起来了?”
奥都剌合蛮道:“可敦,不是汪德臣兄弟没搞到宝贝,而是您中计了!”“中什么计了?”脱列哥那茫然不解地问道。
奥都剌合蛮道:“中合塔合失的反间计了……”
“反间计?”脱列哥那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合塔合失在离间哀家和汪德臣兄弟君臣关系?”
“但愿老臣是瞎猜的!”奥都剌合蛮道,“不过,汪德臣兄弟毕竟是可敦您家的那可儿,他们在四川打得如何,直接影响着那颜们对您和贵由王爷的信任!可敦不是要召开忽里台,让那颜们推荐贵由王爷为汗位继承人吗?怎么能怀疑汪将军呢?”
脱列哥那猛醒道:“哎呀,你不说,哀家还真差点中计了,这个浪蹄子,竟然敢在哀家面前使阴招,看哀家怎么整死她!”
说着,脱列哥那抱起那尊玉佛,就要砸在地上。
奥都剌合蛮盯着脱列哥那,嘿嘿笑道:“可敦,这么漂亮的宝贝,您也舍得砸?”
脱列哥那怔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玉佛慢慢放下来,立在桌上。但她仍然很不解气地骂道:“这个浪蹄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阴险!她以为拿一块宝贝给哀家就能把哀家迷惑住?这简直是妄想,哀家堂堂监国太后,什么宝贝没见过,她这简直是在侮辱哀家的人格!哼哼,奥都剌合蛮,你立刻去把她叫过来,哀家劈面给她两耳刮子!”
奥都剌合蛮忙说道:“可敦息怒,老臣以为,这件事情,咱们心里明白就是了,不宜声张!合塔合失原本就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如果您公开教训她,舆论很容易就转到她那里去,咱们不又中了她的奸计了吗?”
脱列哥那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吧,哀家就暂时饶过她!等贵由登上汗位那一天,哀家会让她好看的!”
想了想,却又抬头问道:“奥都剌合蛮,你说汪德臣兄弟在四川那么久了,真的什么宝贝也没搞到?”
奥都剌合蛮笑笑道:“应该是没有,否则,他们一定会送到蒙古来孝敬可敦您了……”
5、哈拉和林城合塔合失府
合塔合失和必勒格走进阳枋住处的时候,阳枋正在桌上把玩着一尊羊脂玉佛。
那是一尊和刚才送给脱列哥那一模一样的玉佛,不过这一尊是羊脂玉质地的,显然比青白玉的更漂亮,更值钱。
合塔合失和必勒格眼睛都直了。必勒格问道:“大阳先生,您哪里来这么多宝贝啊?而且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想不到您竟然是个大富翁!”
“呵呵,天地如逆旅,宝物若浮云。”阳枋淡淡地说道,“这些宝物都不是山人的,是山人在四川嘉定的一个朋友送的。山人的朋友原本富甲天下,不料突遭横祸,最后只剩下山人朋友一个人留在世上。他一时心灰意冷,把宝物全赠予山人,遁入空门了。‘天地如逆旅,宝物若浮云’这句话,就是那位朋友转赠山人时说的!”
“想不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奇人!”必勒格大为感慨道,“大阳先生,您也很了不起,这样漂亮的宝贝,您眉头也不皱一下就送出去!”
“天地间的东西,若有用,它就是宝贝;若无用,它就是废物。”阳枋道,“如果送出去的玉佛能让失烈门小王爷顺利地登上汗位,何不发挥它的作用呢?”
合塔合失感动地说道:“大阳先生,你如此尽心尽力为我儿做事,本宫感谢你!”
“山人愧不敢当!”阳枋接着又问道:“哈敦,宝贝送出去了吗?太后可敦可喜欢?”
合塔合失高兴地说:“脱列哥那喜欢得不得了!而且正如你预料的,当本宫点出汪德臣兄弟的名字后,可以明显地看出她的不高兴!看来,她已经在怀疑汪德臣兄弟了!”
阳枋却并没有显示出高兴的样子,说道:“未必,如果山人猜得不错的话,你们走后,奥都剌合蛮一定会告诉太后可敦,这是咱们的反间计!”
合塔合失大惊道:“真的吗?那咱们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你不但白白损失了一个宝贝,本宫也因此引得脱列哥那怀疑!哎呀,这如何是好?”
合塔合失不安地转来转去走了几步,埋怨阳枋道:“你也真是,既然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还让我们去送什么宝物?”
“哈敦别着急,”阳枋举起手中的羊脂玉佛,说道:“现在咱们再把这个宝贝送出去!”
合塔合失道:“送给谁?”
阳枋道:“送给奥都剌合蛮!”
“送给他?”合塔合失道,“你不是说他看出了咱们在使反间计吗?他怎么还会接受咱们的东西?”
阳枋笑道:“咱们去送,他自然不肯接受,如果这个东西是汪德臣送给他的呢?”
合塔合失眼睛一亮:“汪德臣送他的?”
6、九顶山灵宝峰灵宝塔上
俞兴和吴华来到九顶山灵宝峰,爬上灵宝塔。两人站在塔顶,遥望着栖鸾峰凌云大佛处那一片焦黑的山景,俞兴眉头紧皱,双目垂泪,喃喃说道:“凌云大佛修建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那天宁阁也是几经翻修,一直罩在大佛头上,让大佛免遭风雨侵凌。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十三层天宁阁,今天竟然付之一炬!宝相庄严的大佛,也被烧得满脸焦黑!如此辱没神灵,实在是罪过啊,罪过啊……”
吴华恨恨地说道:“都是那白炼,自以为是,不听大人您的安排,造成栖鸾、集凤两峰丢失,也让大佛变得灰头土脸!咱们之所以选择山寨抗蒙,一大优势就是有险峻的山势及坚固的围墙做依凭。如今敌人涌到山上来了,咱们还有什么优势可言?还能抵挡住蒙古人吗?”
俞兴见吴华情绪激动,忙控制住自己,安慰他道:“吴华啊,白寨主已经知错,这事就不要再说了。不管怎么说,咱们差不多是强借他们的山寨来抗蒙的,他们有情绪,对抗咱们,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咱们再说这样的话,造成山上官军和义军之间的对立情绪,雪上加霜,要打败蒙古人就更难了。”
吴华道:“大人,您是了解末将的,末将不是一个喜欢乱说的人。自上山以来,白炼多次顶撞您,不服指挥,造成您在军中的威信严重受损。这些,末将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但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末将谨记大人的叮嘱,宽让和合,聚力抗蒙。所以末将虽然气愤难平,都闷在肚子里。只有在这没人的地方,末将才敢发一句牢骚啊……”
俞兴拍拍吴华的肩膀道:“吴华,你能做到这一点,相当不容易,委屈你了!为了抗蒙大业,为了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希望你能继续忍耐。你要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
吴华道:“末将忍耐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大人啊,只怕官军和百姓忍耐不住啊!”
俞兴问道:“吴华,你听到了什么吗?”
吴华道:“本来官军及百姓对山上义军的情绪就很大,只是因为咱们严厉拘束着,他们才不敢说。这次白炼丢失栖鸾、集凤两峰后,他们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了,到处都在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他们说,大人带大家上山来,是为了打仗的!但现在仗不能打,还天天受窝囊气!与其这样,不如早点下山去,重夺嘉定城,踞城防守,那样的话,或许还有一线胜利的希望!”
俞兴道:“吴华,越是最困难的时候,咱们越要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依靠山城抗蒙的这个大方针,咱们绝不能改变!你下去要多向官军和百姓解释,告诉他们,困难只是暂时的,胜利会很快来到咱们身边的!”
吴华嘟囔道:“但愿山上的那些人不要再行捣乱,否则,事情真不可收拾了……”
俞兴道:“山上义军的有些做法,虽然咱们不认同。但是,大方向上他们和咱们是一致的,他们也是坚决抗蒙的。所以咱们必须尽量地和他们搞好关系,求同存异,相信最终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生死与共的好兄弟的!”
吴华点点头道:“末将明白!大人放心,末将下去后会尽量统一官军想法的!”
“这样就好!”俞兴又说道,“吴华,栖鸾、集凤两峰失陷后,你这里就是前线,你务必要严密防守,绝不能让这座同样从唐朝传下来的宝塔身上染黑!如果你这里也被蒙古人拿下了,咱们不但形势危急,也给官军丢脸了哟!”
吴华施礼大声说道:“末将明白!末将绝不给官军丢脸!”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下灵宝塔。刚出塔门,便见李肃劈面赶来,一头差点撞在俞兴身上。俞兴忙扶住他,笑着说道:“李肃,何事这么着急?本官让你探查的事情,情况怎样了?”
李肃忙施礼答道:“大人,小人正为此事而来……”说着看了一旁的吴华一眼,欲言又止。
俞兴忙说道:“吴华,你速速前去安排部署,小心应对!”吴华答道:“是!”看了李肃一眼,转身而去。
吴华走后,俞兴才又问李肃道:“怎么样?他有没有异常的举动?”李肃道:“大人,小人正是发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情况……”
俞兴道:“什么可疑情况?”
李肃道:“前几天,他每天都会从就日峰的山腰处走过去。小人因为隔得远,起初并没有搞清楚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后来,小人仔细搜查,发现他每次略作停留的地方是一处地道入口。等他走后,小人从那入口处走进地道查看。不过地道里岔口众多,小人什么也没有找到。小人怕迷路,又怕被他转回来发现了,所以钻出地道,回来向大人报告……”
俞兴道:“没关系,李肃,你继续盯紧,下次要发现他再有异动,你就及时来告知本官。明白吗?”
李肃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李肃刚走,赵笑又慌慌张张跑过来,向俞兴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俞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嘛!”
赵笑道:“二寨主到处抓人呢!他已经抓了十几个了,包括沈员外,二牛他们!老百姓都人心惶惶,群情激奋……”
俞兴惊问道:“二寨主为什么要抓沈员外、二牛他们?”
赵笑道:“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议论说,二寨主怀疑沈员外、二牛等人是蒙古人的奸细,是他们把蒙古人引上栖鸾峰、集凤峰来的,所以把他们抓起来审问呢!”
7、九顶山拥翠峰元用住处
俞兴来到拥翠峰元用住处。元用见俞兴赶得匆忙,忙问道:“五弟,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赶来,有事吗?”
俞兴道:“大哥,二弟是不是在调查奸细的事情?”
元用道:“是啊!这次蒙古人能够偷袭得手,绝对是有奸细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栖鸾峰大佛旁有一条秘密小道,更不可能冒险渡河往悬崖上爬!哼,这个奸细太可恶了,咱们不把他抓到,山寨将永无宁日!”
俞兴点点头:“是的,抓到奸细是必须的!大哥,调查奸细这个任务,是二哥主动申请的吧?”
元用笑道:“你怎么知道?”
俞兴也笑道:“呵呵,二哥丢掉栖鸾、集凤两峰,心里肯定很着急,肯定急于找到奸细,以洗刷蒙受的羞辱!因此自告奋勇申请前去查探,也是可以理解的……”
元用道:“五弟,你分析的不错!这……没有什么不妥吧?”
俞兴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不妥……只不过,大哥啊,二弟洗刷屈辱心切,我怕他过于急躁啊……”
元用担心地问道:“五弟,你听到了什么吗?”
俞兴道:“小弟听说,二哥把沈员外,还有二牛等十多个城里来的老百姓抓起来了……”
元用吃惊地说道:“把人抓起来了?这样的事只能暗中调查呀,怎么能把人抓起来呢?抓起来了还怎么查?二弟一向谨慎,这件事做得这么鲁莽,看来确实是有些着急了!”
俞兴道:“是有些着急了……大哥,小弟还听说,因为二哥抓奸细,让城里来的百姓很惶恐,人人自危啊……”
元用面色严峻,喝道:“来人啊!”
进来两个侍卫,施礼问道:“寨主,有何吩咐?”元用道:“你们速去找二寨主,让他前来见我!”两侍卫答道:“遵命!”急急跑下。
8、九顶山拥翠峰元用住处
白炼一进门,看到俞兴也在,怔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转头问元用道:“大哥,你这么急的唤小弟来做什么?”
元用道:“二弟,你查到奸细了吗?”
白炼兴奋地说道:“已经有一些眉目了!大哥放心,小弟很快就会把奸细抓出来的!”
元用问道:“二弟,你是不是把沈员外等老百姓抓起来了?”
白炼白了俞兴一眼,道:“是啊!这个沈员外嫌疑最大!他自私自利,为富不仁,奸细极有可能就是他!”
元用黑着脸问道:“听说你把二牛也抓起来了?二牛这人老实巴交的,难道他也有嫌疑?”
白炼争辩道:“二牛前一段时间不是下山到蒙古营中去过吗?怎么会没有嫌疑?说不定他已经被蒙古人收买了!”说着,白炼又瞟了俞兴一眼,说道,“哼,凡是到蒙古营去过的,都有嫌疑!”
俞兴笑道:“二哥,你说有嫌疑,这不假!但凡事得讲究证据。你找到证据了吗?没有证据就把他们抓起来,恐怕百姓不服啊!”
白炼道:“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们有当奸细的可能,要不赶紧把他们控制住,说不定那奸细又会去向栖鸾、集凤两峰上的蒙古人传递信息,那样的话,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俞兴道:“有可能的太多了。咱们不能因为沈员外自私自利,不能因为二牛曾下山去过蒙古营,就说他们是奸细!要这样去推断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有当奸细的嫌疑,因为我们都和蒙古人打过交道,都有嘴巴能说话,都向往到嘉定城去过平静的生活。总不能把我们所有人都抓起来吧?”
俞兴一番略有调侃的话,让白炼老羞成怒,他气冲冲叫道:“俞兴,白某就知道,白某丢掉栖鸾、集凤两峰后,你在一边幸灾乐祸,巴不得白某被山上所有的人嘲笑,不耻!所以你在我大哥面前说坏话,阻止白某查探奸细!你的如意算盘白某清楚得很,只要抓不到奸细,罪孽就会永远背在白某背上……”
俞兴尴尬地笑着说:“二哥,你误会小弟了!你觉得小弟是这样的人吗……”
白炼嚷道:“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邪小人!你上山以后,害死了三弟,迷惑了四妹,蒙蔽大哥,唯一不屈服的就是我白炼!现在好了,白某丢掉了栖鸾、集凤两峰,灰头土脸,抬不起头来,不敢再反抗你,你就可以在山上为所欲为了……”
俞兴气得身子微微发抖。元用忙大声喝止白炼道:“二弟,不许你这样说五弟!咱们现在都已经是结拜的兄弟了,你为什么还要说这些无中生有伤害感情的话?去!立刻去把沈员外、二牛等人放了!查探奸细这件事,你也不要做了,我另行委派他人!”
白炼大吃一惊,梗着脖子说道:“不,不放!大哥啊,你是我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要是放了他们,小弟在山上还有面子吗?再说了,在我们的审问下,这些人已经有所松口,眼看就要亲口承认了。这时候放他们,不是放虎归山吗?”
正说着,赵笑跑进来,焦急地报告道:“大人,元寨主,不好了。有大批城里来的老百姓围堵在提刑室外面,要求释放沈员外、二牛等被抓的老百姓呢!”
元用一听,气愤地指着白炼骂道:“白炼,你,你看你干的好事!你说,现在该怎么收场?”
白炼满不在乎,嘟囔道:“有什么不好收场的?派兵把他们驱离提刑室就是了!如果他们再不听,就把他们抓起来,看谁还敢再闹!”
元用严肃地说道:“驱离?抓人?白炼,我看你完全是被你的自私自利蒙蔽了你那颗原本聪慧的心!要这样搞下去,你想一想,城里和山上将形成多大的对立情绪?到时候敌人没有攻上山来,咱们已经自己把自己搞乱了!还打什么仗?抗什么蒙?咱们别再折腾,干脆就此散伙得了!”
白炼见元用的模样有些吓人,不敢再开腔。
俞兴看气氛有点紧张,忙软言说道:“大哥,这件事你也不要太生气。百姓那儿,一会儿让小弟去劝说劝说。至于已经抓起来的那些百姓,二哥说得也有道理,现在确实不适宜就把他们放了……”
元用吃惊地看着俞兴道:“五弟,你不要为了照顾二弟的面子,就勉强行事!做错了就要纠正,该放人咱们还必须得放人!”
白炼见俞兴这样说话,也有些动容,但嘴上却不讨饶地说道:“稀罕你给面子!”
元用怒道:“你还说!”
俞兴笑道:“大哥,小弟这样说,不仅仅是为了照顾二哥面子。如果百姓没去围堵提刑室,咱们及时放人是应该的。现在百姓已经去围堵提刑室了,如果咱们被百姓一逼,就轻易放人,那官府及山寨在百姓心中将更失其威信。没有了威信,咱们将来还怎么组织打仗?”
元用想了想,慢慢地点点头,又转头语气重重对白炼说道:“二弟,你看人家五弟,是什么胸怀?心里所思所想,全都是抗蒙的大局,哪像你,小肚鸡肠!你真该好好地学一学!”
白炼把脑袋别到一边,嘟囔道:“我会让你们相信,奸细就在被抓的那几个人中间的!”
俞兴笑道:“二哥,没关系,你可以继续审问他们,清者自清!不过,你可不能实施刑讯逼供哟,要是把他们打得遍体鳞伤,放出去后,老百姓看见了,说不定又会闹起来……”
白炼鼻孔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9、九顶山拥翠峰提刑室外
九顶山拥翠峰提刑室外。数百名老百姓聚集在那里,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手,嚷闹着。俞兴大踏步走到众百姓面前,站到一处高一点的地方。众百姓看见俞兴到来,渐渐地安静下来。
俞兴道:“乡亲们,现在蒙古人大军压境,咱们栖鸾、集凤两峰更是被他们占去。所有的将士都坚守在自己岗位上,小心紧张地防备着蒙古人再次发动进攻。你们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却聚集在这里来做什么呢?”
人群中一阵沉默。良久,才有个年轻人说道:“俞大人,栖鸾、集凤两峰丢失,那都是二寨主酗酒轻敌所致!二寨主没有本事守住阵地,却把罪错怪在咱老百姓身上,请问这该与不该?”
旁边一个老者见那年轻人说话有些冲,怕激怒了俞兴,赶紧打圆场道:“俞大人,咱们并非聚众闹事,实在是二寨主抓了沈员外有些冤枉。小老儿可以证明,上山后,沈员外一直和小老儿住在一起,他不可能和蒙古人接触,更不可能当奸细给蒙古人通风报信。咱们到这里来,是请二寨主放了沈员外的……”
另一个小伙子也嚷道:“是啊是啊,二牛也不可能通风报信!二牛的家人都给蒙古人杀了,他恨死蒙古人了,怎么还会去给蒙古人当奸细呢?”
又有人嚷道:“今天抓一个,明天抓一个,这要抓多少人啊?”
俞兴道:“乡亲们,本官问你们,你们想不想把奸细查出来?你们恨不恨那奸细把蒙古人引上山来,夺去咱们栖鸾、集凤两峰?”
百姓们都说道:“恨啊,夺我土地,杀我亲人,怎么不恨呢?但是……”
俞兴道:“恨就对了!不管怎么说,二寨主抓人的目的,是为了查出奸细。二寨主并没有说那些被抓的人就是奸细,二寨主只是在调查。如果他们真不是奸细,还怕调查吗?对不对。”
众人点点头,俞兴又说道:“不过,本官告诉大家,这个调查,仅限在那些被关起来的人中间,不会再涉及其他人了,大家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安心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听到俞兴这么说,众人都“哦”了一声,明显放松的样子。却也有人担心地问道:“那些被抓起来的人,什么时候才放出来呢?”
俞兴笑道:“咱们只是问一问,如果没有问题,立马就会放出来的!再说了,现今蒙古人已经占据了咱们两座山峰,把那些有嫌疑但并不是奸细的人隔离起来,其实也是在保护他们,免得再受到别人的怀疑,对不对?”
众人都觉得俞兴说得合情合理,点点头,陆陆续续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