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烈日，草木无力的摇摆，它们的上方安置着一座座灰白色墓碑，控诉太阳照在它们身上，却只给世界留下数不清动不得的黑影，雕刻生平的痕迹目送人来人往，目送眼泪和叹息，却有一处碑前，人满为患，各个拿着手机，聚焦在一个男人身上。
“你们想听的故事，我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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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接近尾声，据不完全统计，累计多家企业及工商户被注销，大部分公司宣布裁员，涉及人数达到六位数，分布于各行各业，风暴未歇，不少人寻找下一个栖息地，有人回到家里休养生息……凛冬将至，温暖犹存，在即将开启的圣诞节假日，小编祝家人们保重身体，带好口罩，勤洗手，保持间距。”
阴沉天空的低压感，使穿梭人群中的柳意喘不过气，他把难受推给脸上戴了快一周的口罩，眼前不时覆上一层薄薄的雾。
天气转寒，尤其是A市潮湿的冬天，让柳意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男生也冻得直缩脖子。
祸不单行，就在刚刚，他的生活也踏进了寒冬，因为市场的不景气，他的项目团队，整体被公司砍掉，尽管拿到一些补助，但在一线城市，仅是九牛一毛罢了。
望着身边同事各带表情默不作声的收拾工位的东西，谁能想到几天前他们还开着裁员玩笑，说着被干掉就休息几个月的豪言壮语，结果现在落在自己头上，谁也笑不出来。
下一步怎么办，柳意丝毫没有准备。
还没走出公司园区，却看到一个长发近似贴在腰上的女孩子向自己笑着走了过来，听声音仿佛在说“你好”，他再三确定女孩的目标是他后，把帽子摘了下来，“请问有什么事？”
“您好先生，请问您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吗？”虽然有口罩挡着面容，但柳意能听出来，这个女孩可能是本地人。
“不好意思啊，昨天还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柳意以为对方找公司有事，面露歉意的回答，就要离开，没想到女孩十分惊喜地挡在他的前面问，“这么说，您是被优化啦？”
“虽然不明白有什么可开心的，不过你说的没错，”柳意躲开她的视线尴尬说道。
“那我可以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我们聊一聊吗？”
“聊什么？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找我？”
柳意左右摸不到头脑连问三个问题，他心里正憋屈的慌，想回家好好的躺一会，然后寻找下一个饭碗，这个陌生的女生怎么回事，听到他被“优化”了如此开心吗？
女生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的喜悦和柳意的表情仿佛冰火对冲，迅速调整表情，“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同时我也可以帮你。”
“等一下，”柳意哭笑不得打断她，没想到在公司领导同事都是谜语人，离开公司还有谜语人，该不会是帮忙关注扫码的吧，这年头还用如此传统的方式吗，“这样，你有什么事请直说，我能帮上的，尽我所能，帮不上的，那很抱歉。”
“谢谢，外面有家星巴克，我们去聊一下？”女生得到柳意犹豫几秒的点头后，径直往园区外走去，柳意跟在她后面，心里想的都是，对方打算推销什么，总之自己闲人一身轻松，听听无妨，大不了不交钱就是了。
现在别的没有，时间有的是。
一路走来，有人西装革履，有人垂头丧气，有人眯眼叼烟望天不语，有人成对结伴嬉笑打趣，进进出出，几家庆幸几家愁。
明明到了冬天，确实是冬天没错。
星巴克里依旧热闹，谈商务的，开会议的，对着电脑敲打键盘摆弄手机的，还有路过休息聊天的，好不容易两人找到空位，柳意等着女孩开口，却看到女孩拉开背包和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两个像麦克风的设备。
看着女孩还在调试设备，柳意忍不住问，“你不会要采访我吧？”
“对啊，马上就可以了。”
“你能先说你是干嘛的吗？”柳意实在无语，开始以为是找公司，后来以为要推销，现在收音麦都搞出来了，她到底是什么人，电视台记者吗，这也太low了吧？
“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忘了自我介绍，”女孩唤醒手机点了几下递到柳意面前，“我是做自媒体视频的，最近企业都在裁员，听说你们这家大公司也在计划，我刚好过来想拍个视频。”
“然后呢，拍什么内容？”
“就是裁员原因，过程，还有被裁员后的想法吧。”
“原因，要裁我，过程，开始裁我，想法，我被裁了，再见。”柳意没好气地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女孩显得十分紧促，嘴里诶诶呀呀的，手掌在柳意面前挥着留下他。
“你到底要干嘛，”柳意几乎丧失了良好态度，“我刚从公司走出来没几分钟，你知道我被裁了，难道不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吗？你把我拉过来，让我跟你抱怨诉苦，胡乱剪辑放给所有人，你有流量可以赚钱，我以后怎么办？”
柳意差不多压着嗓子说出来，但他的声音还是被周围人听到，星巴克很多人纷纷看来，虽然没有表达，柳意感觉那些目光各个不怀好意，乐子和傻子最搭，原来他是看别人，从知道自己被干掉那一刻起，到今天提完流程到这里，毫无选择的权利。
这样的他，现在要求被公开处刑，未来哪里有地方要他，怎么能不生气。
女孩把设备杂乱地丢在包里追出门，赶上柳意的脚步，“等一下，你先听我说完。”
柳意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尽管没有再动脚，却充满了不耐烦。
“我做视频不是为了赚钱，是想提醒大家，你看我的视频，从没有断章取义的。”
“改变？你做视频就能有变化了？能放得出去吗？我问你，你做什么工作的？”
“现在就是个人视频吧。”
“你说你不为了赚钱，你主业是自媒体，视频不赚钱的话你靠什么吃饭，怎么养自己，你们一个爆火视频赚的盆满钵满，我们天天加班不抵你们一条视频的收入……要不你去蹲别人好了，你看看会有多少人配合你，接受你所谓的正义采访。”
“你等一下！”女孩倔强的挡住柳意，似乎也来了脾气，“我不知道你对做视频的有多大偏见，我也是被裁员才做的视频，你说的没错，他们是改不了，不代表就是对的，没用和没做是两码事，不然你就算去了下一家又能怎么办，和现在一样吗？”
柳意被自己给气笑了，和这人废这么多话干什么，“好，你充满理想，我就是一普通市民，没有你这么浪漫的追求，如果你能改变，我请求您，先改变我的饭碗好吧。”
“好啊，我给你饭碗。”
“什么？”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你帮我一起做视频，所有的收益，我们分。”
柳意尴尬得脚趾抠地，前后不到十分钟，剧情发展的是不是太迅速了，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他不知道是引到这里的气话还是真心邀请，回想他们的见面，真要如这女孩所说，那她的警惕性未免也太低了点，倒像是原来刚迈入职场的同事，那种令人无奈的热血感。
他已经工作三年了，在人员变动的飞快的互联网算是个“老鸟”，打鸡血的感觉已经很久没在他身上有过了。
个性张扬，不畏关系，敢于建言，这种无脑的热血主义者，实在是太讨厌了。
好奇心让他多了点耐心，万一这是个几十万粉的播主，没准真能有饭碗，上班一段时间，就有人跟他说过，机遇比努力更重要，“这位小姐姐，你到底是何人？”
“我说过了，我是做视频的。”女孩再次举起手机，特意让柳意看清视频号的名字，他不动声色默读几次在心里记住，再往下看，心想：
粉丝数384人，你给我分个毛线收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