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狱洲,虞国。
北苍山西,林家矿山。
月色渐浓。
“起风了!”
一个青年背着竹篓走出矿洞,喃喃道。
秋日凉风习习,身穿灰色粗布短打的沈垣感到了些许冷意。
不过他此刻的内心却很烦躁,这些天矿洞里面越来越邪乎了。
刚刚路过一号矿洞时,他听到几个囚犯在窃窃私语,心生好奇便偷听了一会。
矿上竟然又消失了一个人,这已经七天内的第五个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导致的?”
消失的这个人早年还是个跑镖的,名唤吴瘸子,沈垣还见过他耍过几手功夫,有模有样的。
因为在跑镖途中遭遇了山贼,瘸了腿。
而后回到了老家,又因酗酒闹事打死了人,坐了牢,被林家花了极低的价格租来挖矿,像他这样的囚犯矿上还有很多。
“矿上管事的也不知调查出些东西没有,这都几天了,真是让人头疼。”
林家的这座矿山坐落于崇山峻岭之间,四周被密林环绕。
矿山深处,更是错综复杂,洞穴相连,宛如迷宫,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矿工,也不敢轻易涉足那些未被标记的未知区域。
想到此,沈垣更是眉头紧皱,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朝着矿场中央走去。
......
矿场中央,一座由粗糙石料堆砌而成的巨大高台矗立,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矿石。
四周,几盏高悬的风灯随风轻轻摇曳。
灯下,十几名身着林家标志服饰的守卫手持长刀,面无表情地巡逻着。
不远处,几排简陋的木屋错落有致,是矿工们临时休憩的地方。
木屋前方则是一口大铁锅架在简易的火堆上,锅里还残留着未燃尽的柴火,锅里还‘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汤色虽不甚清澈,几片泛黄的菜叶在翻滚中若隐若现,粗糙的土豆和胡萝卜已煮得软糯,偶尔还能见到几块带着骨肉的碎肉在汤面上浮动。
“哟!垣哥儿,今天运气不错啊!”负责登记矿石的管事老李,远远便瞧见了沈垣沉甸甸的竹篓中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精金铁矿石。
他眼前一亮,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一旁的人接过沈垣递来的背篓,将其中的矿石一一取出,放在一旁的秤上仔细称量,
李管事看着秤上的矿石,忍不住赞叹几句。
“看这成色,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矿!垣哥儿,你这手艺和运气,真是让人羡慕。”
周围的矿工们也纷纷投来目光,有的还低声议论起来:“垣哥儿真是厉害,这十多块精金铁矿石可是顶好的,能换不少钱呢。”
沈垣脸上露出了一抹谦逊的笑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哪里哪里,运气而已。”
李管事闻言,点了点头,赞许道:“垣哥儿不仅手艺好,还懂得谦虚,这矿上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说着,他迅速在登记簿上记录下矿石的数量,然后递给青年一张凭据,“拿着这个去库房领钱吧,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沈垣接过李管事递过来的凭据,上面写着十块精金铁矿石,神色不变,笑了笑。
“多谢管事!”
也不过多停留,转身离开。
李管事见沈垣如此干净利落的离开,摸了摸下巴。
“还算机灵。”
沈垣与租赁进来的囚犯矿工们不同,他并非是被迫来此劳作的囚犯,而是主动报名进山挖矿的人,和矿上签订了一份为期一年的临时契约。
像他这样的人矿山上还有不少,都是一些穷苦人家来此谋生路的。
他们没有固定的薪资,收入完全取决于每日从矿洞中带回的矿石数量与质量。
而那些从牢中租赁至此的囚犯,生活则显得更为艰辛。
每天只能领取到最基础的两餐,食物简单粗糙,勉强果腹。
拿到凭据后,沈垣没有立刻去领钱。
转而来到广场边缘的食棚,看着铁锅‘咕噜咕噜’地翻腾着。
他在怀里摸了摸,接着往桌子上排出四个大钱。
值守的工人点了点头,随后取了一个大木碗递给他。
沈垣接过木碗,舀了满满的一碗汤食,又拿了四个窝头,挨着几个相识的人坐下。
低头咬了一口窝头,那干硬的窝头在他口中慢慢咀嚼。
食物和唾液混合后,舌尖感到微微甜意。
“沈小哥,今天怎么这么晚,收获咋样?”一个身材壮实,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开口道。
“还行,勉强过得去。”沈垣笑着回应,语气轻松,但眼神中却闪过一抹忧色。
“沈小哥谦虚了,你的手艺在矿上可是连管事都称赞的,这样的手艺在矿上待上几年,到时候回老家置二亩地,修个一进的青砖瓦房,娶个屁股大的婆姨,再生几个胖娃娃,那日子才叫一个美哩!”络腮胡的男子拍着沈垣的肩膀,爽朗地笑道。
沈垣闻言,笑了笑,目光望向远方连绵不绝的山脉,有些惆怅。
哪有什么手艺,不过是两年半的勤学苦练而已。
他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前世的他是一个地质学研究生,常年奔波在外。
临近毕业那一年,在户外地质勘探时不慎跌落山洞,醒来后竟发现自己魂穿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青年身上,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通过残存记忆得知,这一世的沈垣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十七岁时家乡遭遇水患逃难至北苍府。
自身没有什么手艺谋生,就只好报名来林家矿山挖矿,因为半年多的高强度劳作加上阴湿环境患上了病。
矿山上人命不值钱,没人管,在木屋里待了几天后一命呜呼,被他得了机会重生一世。
“还好前世自己不是独生儿女,还有一个哥哥可以在二老膝下尽孝。”沈垣垂下眼眸,端起汤食喝了一口。
“不过,既然来了,就要活出个样子来。”
三两下吃完干硬的窝头,端起一旁的汤食正要喝时。
一位中年男子端着汤食径直朝他走来。
此人手指粗糙,皮肤稍显苍白,那是长年在矿洞中,久未受阳光照射所致,脚上还戴着镣铐。
“垣哥儿,近日矿洞深处颇为不宁,你需多加小心。”中年男子走近他时,忽然低声道。
沈垣望向此人,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让其坐下。
“李叔放心,我自有分寸。只是,当今之世,又有哪桩差事没有风险?行事小心些便是了。”
“也是,也是。”李叔颔首赞同,旋即语气中带着几分期许道:
“上次抄给你的《脉理玄要》可还有不解之处?”
沈垣望着这个对自己颇为关心的中年男人,心里有些惭愧。
前身因为性格孤僻,不善社交,是个闷葫芦,所以在矿上没有什么熟识的人,而他口中这位李叔乃是重生后结识的第一个人。
沈垣在一次偷听囚犯们聊天时,得知李叔入狱前是个大夫,因为得罪了北苍府的某位大人物被下了狱。
所以他就刻意的结交这位,希望能学到点有用的技能。
“李叔,您给的《脉理玄要》真是字字珠玑,我昼夜研读,受益匪浅。”
沈垣放下手中的木碗,认真回答道。
李珣听此,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热切,沈垣虽年轻,却对医术有着浓厚的兴趣与天赋。
沈垣接着道。
“不过,书中提到的‘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之间的微妙联系,我虽已大致理解其理论,但要真的实践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李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心中知晓,沈垣能提出如此深刻的问题,说明他真的用心了。
于是,轻轻拍了拍沈垣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垣哥儿,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已经超出了许多初学者。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如同江河湖海,相互贯通,又各有其独特之处。要想真正掌握脉象,唯有多练。”
“多谢李叔,闲下来我一定多练。”
闲聊一会儿后,李珣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笺,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一道补气血的药汤配方。
“垣哥儿,这药方是我年轻时行医时常用的,对于长期劳作、气血亏虚之人颇有奇效。我出不得这矿山,麻烦你沐休时帮我采买十份药材,这药方就当是我的药材资费了。”
沈垣接过纸笺,如获至宝,仔细端详着上面的药材名称与分量,心中暗自记下了。
“放心吧李叔,药材我一定会替你买回来。”
这药方可是安身立命之本啊,对于自己以后走上练武一途也有帮助。
没错,这个世界是有武功的。
沈垣曾看见矿上的林奇管事一拳打死了一头误闯进矿区的老虎,那力量与速度。
他眼馋了。
接着又闲聊几句后,沈垣告别李珣。
穿过简陋的休息区,径直向矿山的库房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