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滢顺利找到住院部,乘坐电梯到三楼,直奔302。
另一部电梯里的靳柏琛缓步走出来,跟在她一米后的位置。
站在302门口,安滢深吸口气,指尖微颤,开门走进去。
靳柏琛站在外面,微微蹙眉。
路过的护士忍不住看他,眼里流露出惊艳。
实在是这人气质非凡,标准的桃花眼,五官近乎完美雕刻,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却紧盯着病房里。
护士不自主停下脚步,靳柏琛问:“里面的人什么病?”
护士一惊,羞涩一笑,看了眼病房号,熟练回答:
“是个植物人,住院很多年了。”
靳柏琛眸色微深,透过门上玻璃朝里看。
女人站在病床前,似在向床上的人展示自己的新衣服,微笑着转了一圈。
裙摆翻飞,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里照进来,一半流连在她身上,一半落在地上。
黑色发丝闪着金光,与裙摆共舞。
“妈,你看,我新买的,好不好看?”安滢眼角含泪,笑着说。
床上的人紧闭着眼,自是给不了回应。
安滢心口闷得喘不过气,坐在床边失神地看着她,手指轻抚过女人眼角的皱纹。
本就沙哑的嗓音发颤:“这三年,您一定很孤单,对吗?”
再次不可控地想起三年前那场闹剧,那是安滢心口永远补不上的血窟窿。
此时,门外的长椅上,靳柏琛一身黑色西装,坐姿严肃,手里却握着一个盛满水的普通纸杯。
他神色冷淡,目光紧锁病房门。
安滢说了很多,讲狱中枯燥的生活,讲自己的新名字,讲替她和方国盛离婚的事。
讲到嗓子更加沙哑,她才舍得停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长椅上的靳柏琛抬手看表,病房里传出细微的脚步声。
他神色微变,淡然起身。
安滢走到门口,回身关门。
她背对走廊,一扭头便撞上路过的靳柏琛。
靳柏琛停下脚步,纸杯里的水悉数洒在他的西服上,指尖湿润。
安滢没有纸巾,又不好上手,忙低头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靳柏琛没说话,只垂眸看着洇湿的胸膛。
安滢从小学美术,出国五年兼修服装设计,一眼便看出男人的西装价格不菲。
这种布料娇贵,沾不得水。
她脑海里迅速估算自己的存款,缓慢抬眼,男人气场凌人,她只模糊地扫了一眼,迅速垂眸轻声试探:“要不.......我赔给您吧?”
说着便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我先加您一个好友,一定会给您转账的。”
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听起来像刚哭过。
她身材高挑,依旧矮了靳柏琛一个头。
靳柏琛的目光悄无声息移到她低垂的眼睫上。
眸光微动,他沉默地拿出手机递过去。
这意思是赔定了,安滢认命扫二维码,发送验证,这才正式抬头看他,一愣:
“是你?!”
“你是靳柏琛?!”
她眼里的惊喜来得突兀,仿若发现了宝藏。
说完又察觉冒犯,抿了抿唇,低声叫:“靳总,刚才真的抱歉。”
诧异之后的恭敬,熟悉的虚伪。靳柏琛眼里的微光逐渐黯淡。
他收回手机,声音低沉冷淡:“不必。”
话音未落,长腿已经迈步离开。
安滢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不必抱歉,还是不必赔偿?
大佬就是大佬,一字千金。
她撇撇嘴,见发出去的好友申请一直没通过,自嘲一笑。
那可是三年前就白手起家身价千万的商界新贵靳柏琛,三年过去,想必他的地位更甚,哪是她说加就能加上的。
人应该也不会图她一套西装钱,安滢收起手机,安心离开。
脑子里却不禁想,若是三年前遇见这个人.......
那时候的她,又怎么会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靳柏琛回到手术室门口,靳雪兰看见他,面带微笑。
“怎么接了这么久电话?有工作吗?”
“没有。”靳柏琛温声回答,“妈,坐着等吧。”
“妈知道。”靳雪兰笑着坐下,年近五十的女人风韵犹存,岁月对她万分宽容,只在眉梢眼角留下淡淡的细纹,笑起来温柔优雅。
而外界传闻淡漠到不近人情的商业阎王靳柏琛,在她面前卸下一身凛冽,握着她的手淡淡安抚:
“我问过医生,手术成功率很高,您放心吧。”
靳雪兰看着亮起的手术灯,点头:“你江阿姨没结婚没孩子,生了病没人照顾。琛琛为她找了很多医生,妈妈知道,你本来就忙,这段时间累坏了吧?”
靳柏琛蹲在她面前,风雨不动的脸上露出浅笑:
“不累。她是您的朋友。”
他要母亲一生顺心,这点忙帮也无妨。
“但想您做的鱼汤了。”
语气难得起伏,带着微不可查的依赖。
靳雪兰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好,今晚你早些回家,妈妈给你做大餐。”
“好。”
靳柏琛看着她,思绪忽而转回几分钟前。
三年前那个干净温柔如母亲的写生少女,与他对视时眼里毫无杂质,清透明亮。
瞬间便勾起他陌生的柔情。
而方才的女人认出他后的反应难以洗清,和他身边所有女人一样。
那惊鸿一眼,只能停留在那一刻。
“琛琛?怎么了?有心事?”靳雪兰好奇地打量他的脸色。
儿子很少在她面前走神。
靳柏琛垂眸,“没有。”
他想告诉母亲,电影里的爱情都是虚妄,一见钟情更是,现实人人利己。
话到嘴边突觉残忍,统统咽下。
“想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无关紧要又怎会想到出神呢?
靳雪兰没有拆穿他,只道:“你去忙你的吧,妈妈没事。”
靳柏琛坚持陪她到手术结束,靳雪兰也拗不过他。
手术很成功,靳雪兰心里的石头放下,催促靳柏琛回公司。
临走前,靳雪兰对他说:
“琛琛年纪也不小了,如果遇到特别的人,试试也无妨。”
靳柏琛沉默半天,颔首离开。
安滢订了一周的酒店,这一周里她一边忙着替母亲办离婚,一边监督自己的资料修改。
同时也不忘找工作。
她现在的存款虽然能维持近半年的正常生活和母亲的医疗费,但还是要未雨绸缪,她还想买房,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最好。
一周过后,一切办妥。
拿着新的身份证,嘴角扬起。
从今天起,她叫安滢,26岁,单亲家庭长大,国际美术学院毕业,母亲三年前重伤昏迷不醒,她靠写生画画赚钱。
而那个进过监狱的方家大小姐方欣莹,正式永远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