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宣城山。
清雪居内猛然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随后一个人陡然推开门冲了出来。
冷汗淋漓,胸腔内剧烈的震动声似乎在耳畔无限放大。
怦!怦!怦……
洇湿的乌黑发丝紧紧贴着肌肤,冷风灌入依旧坚挺着。
眼前山水依旧,谢西洲轻颤眼睫,那一瞬犹如轰鸣在耳,此刻竟难以言语。
片刻后,他僵硬着步子,转身回屋,步伐渐渐加快,最后几乎冲到案前。
一通凌乱翻找后,谢西洲倚靠案桌前,目光直直投向窗下的书架。
些许尘埃在成型的光线里飞扬。
那里,摆放着一本浅黄色书籍。
谢西洲踉跄几步,手指微微发颤。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哽在心间,谢西洲小心翼翼打开。
——空的!
扉页光洁如新,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应验。
谢西洲压抑着情绪,说不出此时是什么心情。
咔嚓——!
门外声音炸开,光亮的闪电劈开层层云幕,滚滚雷声接踵而至。
闪电裹挟着雷声,从云端跌落,来势汹汹。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凛冽的光瞬息即逝,室内光线忽明忽暗。
冰凉的雨丝打在谢西洲出神的脸上。
谢西洲这才抬眼从窗口望去。
只见远处白雾茫茫,如携千军万马之势。
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月,初晴的那天,谢西洲收拾了行囊下山。
独自一人。
谢西洲捏了捏手指,似乎在期待什么,下一瞬就驳斥。
怎么会呢?
哪里能同时进……的呢?
也许?
他神游着,大街上人来人往,这件事情终于以他反手拉住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而中断。
“哥哥,我好饿。”
小孩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谢西洲,“好久没吃饭了。”
谢西洲盯着他看,轻轻松手示意。那孩子冲他笑了两下,立刻欻的一下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谢西洲径直回了客栈。
天黑,睡觉!
林愿躲了好一会儿,确保那人没发现后才抹黑进了一个小巷子。
小巷子深处直通一棵繁茂高大的树。
林愿安下心来走到大树底下,蜷缩着靠在树干下,像个温柔宝宝乖乖蹲着。
他不敢睡太久。
一场大汗淋漓的噩梦惊醒后,他摸了摸树干。
看来今天没有来。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这个月也不会来的,可以放心一段时间了。
肚子里的饥饿叫嚣着,他小心翼翼用手捂着,试图缓解饥饿引起的疼痛。
这个方法很成功,他终于熬过去了。
等待状态好一些后,林愿迈着步子消失在黑暗里。
“啊——!!!死人了!”
“呕——”
“来人啊,快来人!”
犀利的尖叫声划破静谧的清晨上空,如图一滴清水滴入热油锅,几乎瞬间触碰到炸弹的开关,掀起无数尖锐的飞溅,带动一锅的沸腾。
官兵和仵作紧急赶到现场,彼时围观的百姓还在窃窃私语。
“好端端的,怎么出事了?”
“我就说闹邪祟!触霉头了呗!”
“呕,那个人脸都被磨的看不清呕——了呕—”
“呕—你走远点,搞得我想吐了呕——”
“呕——好臭!”
在巷子里发现的尸体已经在官府安置了两天,告示润色一下全部粘贴了出去。
尽管一再安抚,但在西城发现恐怖死尸的消息还是闹得人心惶惶。
一连几天,大街小巷连带茶馆说书都在议论这件事。
“所以,现在如何了?”谢西洲点着茶,插了一句。
说书先生有些不满,不欲答话。
立刻一道声音替他高声回应。
“能怎么,倒霉的家伙身份不明,查不出头绪,官府走访了那么多人,忙得焦头烂额。”
谢西洲看向出声那人,清瘦身形,高高的个子,一柄折扇风流倜傥地摇着,尽管穿得和花蝴蝶似的,却无端增添了几分美色。
看来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帅比。
发现谢西洲看来,他的眉头轻轻一挑,嘴角噙起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谢西洲站起身邀他喝茶,两人便一同离去。
“事情解决了?”对方冷不丁出声。
“嗯?”谢西洲诧异。
“没事。”
谢西洲无名火欲起,“有事说事。”
本来是谢西洲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大帅比直接带他来到一处清幽僻静的住宅。
牌匾上两个字清清楚楚:林府。
谢西洲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很识趣的随人进去。
林闻大摇大摆,俨然一副无所顾忌的姿态。
谢西洲乖乖跟在后面。
作为扇子世家,林府的构造也是加入了巧思的,府邸水系四通八达,如同扇子精美的纹路,裹挟着大片的扇面,相互阻断又彼此联系。
亭台楼阁穿梭其间,各色花树斑驳,残阳入水,粼粼波光荡漾。
“吃茶。”
谢西洲看着对方笑意盈盈的脸,也温和笑了笑,一饮而尽。
“不怕我下毒啊?”
“那怎么办,我已经喝了。”谢西洲摊着手,语气无奈。
“只能求着你救我了。”
“……”林闻沉默了一下,扇子欻一下打开挡着脸。
谢西洲但笑不语。
两人干巴巴对坐一会儿的功夫,谢西洲已经开始品尝桌上的糕点了,见林闻一脸莫名看他,反倒打着招呼。
“尝尝,味道还可以。”顺道把手上举着的糕点塞进嘴里。
“……”看来他是真的不会晕了之后,林闻默默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
随即正色起来。
“听说总有人自诩清高,可惜云楼盛宴之后,难再出当年盛景。”他试探道。
“若说复刻,当然不可能了,就算人找回来,几人可以说的清楚?林公子记忆或许偏差。”
“你知道的,我见过你,不必装傻。”
“听不懂。”
“谢西洲,你还要装吗?”林闻语气里透着怒意。
“……你癔症了?”
林闻闭了闭眼,平复语气。
“你不会不知道,你也在场!”
“……”谢西洲无话可说,笑了一声,倒了茶,抬眼看他。
“看来你并不意外…也是,吃了这么多毒药都毫无反应的人,怎会察觉不到这里的异常?”
“共夜的崩坏,始于昆仑第七神树的陨落,作为接收神树汲养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为了接续崩坏的平衡,共夜四分五裂,大势所趋罢了。”
“你…!”林闻手里紧紧攥着扇子,不断给自己去火,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跳起来打对方一顿。
“这不是你搞破坏的理由。”林闻气得浑身发抖。
“凭什么……凭什么啊谢西洲,我们是你们高高在上之人的玩物吗?”
“值得这样作践!”
“你知道吗,林愿死了。”说到这里,林闻声泪俱下,红着眼眶反复念叨着。
“面目全非,那样可怜的。”
“死在了……孩儿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