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共夜幻境(8)

千里之外,宣城山。

清雪居内猛然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随后一个人陡然推开门冲了出来。

冷汗淋漓,胸腔内剧烈的震动声似乎在耳畔无限放大。

怦!怦!怦……

洇湿的乌黑发丝紧紧贴着肌肤,冷风灌入依旧坚挺着。

眼前山水依旧,谢西洲轻颤眼睫,那一瞬犹如轰鸣在耳,此刻竟难以言语。

片刻后,他僵硬着步子,转身回屋,步伐渐渐加快,最后几乎冲到案前。

一通凌乱翻找后,谢西洲倚靠案桌前,目光直直投向窗下的书架。

些许尘埃在成型的光线里飞扬。

那里,摆放着一本浅黄色书籍。

谢西洲踉跄几步,手指微微发颤。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哽在心间,谢西洲小心翼翼打开。

——空的!

扉页光洁如新,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应验。

谢西洲压抑着情绪,说不出此时是什么心情。

咔嚓——!

门外声音炸开,光亮的闪电劈开层层云幕,滚滚雷声接踵而至。

闪电裹挟着雷声,从云端跌落,来势汹汹。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凛冽的光瞬息即逝,室内光线忽明忽暗。

冰凉的雨丝打在谢西洲出神的脸上。

谢西洲这才抬眼从窗口望去。

只见远处白雾茫茫,如携千军万马之势。

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月,初晴的那天,谢西洲收拾了行囊下山。

独自一人。

谢西洲捏了捏手指,似乎在期待什么,下一瞬就驳斥。

怎么会呢?

哪里能同时进……的呢?

也许?

他神游着,大街上人来人往,这件事情终于以他反手拉住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而中断。

“哥哥,我好饿。”

小孩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谢西洲,“好久没吃饭了。”

谢西洲盯着他看,轻轻松手示意。那孩子冲他笑了两下,立刻欻的一下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谢西洲径直回了客栈。

天黑,睡觉!

林愿躲了好一会儿,确保那人没发现后才抹黑进了一个小巷子。

小巷子深处直通一棵繁茂高大的树。

林愿安下心来走到大树底下,蜷缩着靠在树干下,像个温柔宝宝乖乖蹲着。

他不敢睡太久。

一场大汗淋漓的噩梦惊醒后,他摸了摸树干。

看来今天没有来。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这个月也不会来的,可以放心一段时间了。

肚子里的饥饿叫嚣着,他小心翼翼用手捂着,试图缓解饥饿引起的疼痛。

这个方法很成功,他终于熬过去了。

等待状态好一些后,林愿迈着步子消失在黑暗里。

“啊——!!!死人了!”

“呕——”

“来人啊,快来人!”

犀利的尖叫声划破静谧的清晨上空,如图一滴清水滴入热油锅,几乎瞬间触碰到炸弹的开关,掀起无数尖锐的飞溅,带动一锅的沸腾。

官兵和仵作紧急赶到现场,彼时围观的百姓还在窃窃私语。

“好端端的,怎么出事了?”

“我就说闹邪祟!触霉头了呗!”

“呕,那个人脸都被磨的看不清呕——了呕—”

“呕—你走远点,搞得我想吐了呕——”

“呕——好臭!”

在巷子里发现的尸体已经在官府安置了两天,告示润色一下全部粘贴了出去。

尽管一再安抚,但在西城发现恐怖死尸的消息还是闹得人心惶惶。

一连几天,大街小巷连带茶馆说书都在议论这件事。

“所以,现在如何了?”谢西洲点着茶,插了一句。

说书先生有些不满,不欲答话。

立刻一道声音替他高声回应。

“能怎么,倒霉的家伙身份不明,查不出头绪,官府走访了那么多人,忙得焦头烂额。”

谢西洲看向出声那人,清瘦身形,高高的个子,一柄折扇风流倜傥地摇着,尽管穿得和花蝴蝶似的,却无端增添了几分美色。

看来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帅比。

发现谢西洲看来,他的眉头轻轻一挑,嘴角噙起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谢西洲站起身邀他喝茶,两人便一同离去。

“事情解决了?”对方冷不丁出声。

“嗯?”谢西洲诧异。

“没事。”

谢西洲无名火欲起,“有事说事。”

本来是谢西洲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大帅比直接带他来到一处清幽僻静的住宅。

牌匾上两个字清清楚楚:林府。

谢西洲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很识趣的随人进去。

林闻大摇大摆,俨然一副无所顾忌的姿态。

谢西洲乖乖跟在后面。

作为扇子世家,林府的构造也是加入了巧思的,府邸水系四通八达,如同扇子精美的纹路,裹挟着大片的扇面,相互阻断又彼此联系。

亭台楼阁穿梭其间,各色花树斑驳,残阳入水,粼粼波光荡漾。

“吃茶。”

谢西洲看着对方笑意盈盈的脸,也温和笑了笑,一饮而尽。

“不怕我下毒啊?”

“那怎么办,我已经喝了。”谢西洲摊着手,语气无奈。

“只能求着你救我了。”

“……”林闻沉默了一下,扇子欻一下打开挡着脸。

谢西洲但笑不语。

两人干巴巴对坐一会儿的功夫,谢西洲已经开始品尝桌上的糕点了,见林闻一脸莫名看他,反倒打着招呼。

“尝尝,味道还可以。”顺道把手上举着的糕点塞进嘴里。

“……”看来他是真的不会晕了之后,林闻默默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

随即正色起来。

“听说总有人自诩清高,可惜云楼盛宴之后,难再出当年盛景。”他试探道。

“若说复刻,当然不可能了,就算人找回来,几人可以说的清楚?林公子记忆或许偏差。”

“你知道的,我见过你,不必装傻。”

“听不懂。”

“谢西洲,你还要装吗?”林闻语气里透着怒意。

“……你癔症了?”

林闻闭了闭眼,平复语气。

“你不会不知道,你也在场!”

“……”谢西洲无话可说,笑了一声,倒了茶,抬眼看他。

“看来你并不意外…也是,吃了这么多毒药都毫无反应的人,怎会察觉不到这里的异常?”

“共夜的崩坏,始于昆仑第七神树的陨落,作为接收神树汲养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为了接续崩坏的平衡,共夜四分五裂,大势所趋罢了。”

“你…!”林闻手里紧紧攥着扇子,不断给自己去火,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跳起来打对方一顿。

“这不是你搞破坏的理由。”林闻气得浑身发抖。

“凭什么……凭什么啊谢西洲,我们是你们高高在上之人的玩物吗?”

“值得这样作践!”

“你知道吗,林愿死了。”说到这里,林闻声泪俱下,红着眼眶反复念叨着。

“面目全非,那样可怜的。”

“死在了……孩儿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