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李治一向爱惜羽毛，没想到长孙无忌竟然把他比作隋炀帝，顿时羞恼，怒道：“好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舅父，朕今天始知你还有指鹿为马的本事！

四舅，你告诉他，朕有对你严刑逼供吗？”

高真行连忙道：“长孙无忌，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自己阴险毒辣就以为别人和你一样！陛下德比尧舜，怎么可能会对我严刑逼供！正是感受到了陛下的仁德，我才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长孙无忌，没想到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你还死不悔改，执迷不悟，竟敢污蔑陛下是隋炀帝，真是禽兽不如！”

高真行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又说道：“陛下仁恕，对我朋党谋反的过去既往不咎。这个伤口，正是我为感念陛下圣恩，心甘情愿跪地磕头留下的伤口！”

随后，高真行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解开束腰上的金玉带。在满殿文武大臣惊讶的目光中，高真行又脱下身上的紫袍和内衬，上身赤条条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说道：“长孙无忌，诸位同僚，你们都看看，我身上有一处像是屈打成招的伤痕吗？”

高真行不愧是历史上为了保命能亲手杀了儿子的狠角色，根本不在乎这点颜面。

看着高真行多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一身白肉，长孙无忌不禁错愕。

当年其父长孙晟死后，年幼的他和妹妹被异母兄长孙安业赶出家门，投奔高士廉。因此，长孙无忌和高家这几个表弟的感情都非常深厚，高真行也不例外。

既然没有严刑逼供，他实在想不通高真行为什么要背叛他，甚至还添油加醋，落井下石。

李治看到长孙无忌哑口无言，顿时大喜，心里暗暗庆幸，幸亏李义匡想出这个禁闭房。不然的话，今天恐怕就会落人口实了。

故作训斥地说道：“四舅，赶快把衣袍穿起来，这里是两仪殿，成何体统！”

“遵旨！”高真行瞥了一眼李治，见李治满脸笑容，丝毫没有嗔怪的意思，放心下来，赶紧把衣袍穿回去。

生怕长孙无忌又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李治赶紧宣召程知节进殿。

少顷，一身戎装，满脸杀气的程知节进入两仪殿，拱手道：“臣程知节参见陛下！”

李治冷声道：“程卿家，长孙无忌反形具显，于志宁、柳奭、来济、高履行、唐临、长孙祥、段宝玄、崔敦礼、高敬言皆为朋党，及长孙冲、长孙涣、长孙诠，押往北苑，幽于左屯营。

待百官议狱，再作处置！”

李治说完，还跪在地上的柳奭顿时瘫软，他刚才看到李治对高真行既往不咎后，不禁心存侥幸，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脱长孙无忌的连累。

“遵旨！”程知节立刻转身跑出殿外，须臾间，又领了几十个飞骑重新进殿，把刚才李治点名过的大臣全都押解出去。

两仪殿里顿时少了许多人。

当然，两仪殿里依附过长孙无忌的大臣何止这些人，其他没有被李治点名的大臣也都惴惴不安，幸亏当初弹劾孙伏伽的时候，长孙无忌没有找他们商议，否则今天这一难也逃不过。

比如高真行还有两个兄弟，高质行、高审行也在两仪殿里。看到大哥高履行被程知节抓走，而高真行又似乎为圣人立下大功，心里茫然无措。

李治叹气道：“朕德行浅薄，致使至亲元舅谋反，实惭见天下之人啊！”

高季辅连忙道：“陛下，此乃长孙无忌狼子野心，岂是陛下之过！”

李治摇摇头，又道：“众卿曹，元舅乃是朕的至亲，且昔日元舅与皇考共谋天下，从贞观到永徽，亦有辅弼之功，朕实在不忍杀之，欲乞其生，可乎？”

高真行大惊，李治不杀长孙无忌，那他今天所作所为，岂不是里外不是人，立刻道：“陛下，万万不可！王者以四海为家，以万姓为子，公行天下，情无独亲。长孙无忌包藏祸心，罪在大逆不道。天地之所不容，人臣之所切齿，五刑不足申其罚，九死无以当其愆。

杀一儆百，吏庶皆服。若开疏网，臣恐天下从此多事，还请陛下三思！”

张行成、高季辅二人深恨长孙无忌企图诬陷他们，也表示不可。

而李乾祐本就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他比高真行更害怕长孙无忌将来会东山再起，肯定要杀了长孙无忌才能心安，紧接着说道：“陛下，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惺惺作态的李治对他们的表态非常满意。

当朝八个宰相，已经有四个被押往北苑幽禁，三个立场鲜明地表示要杀长孙无忌，还剩下一个李勣没有表态。

李治抹着眼睛，作泣道：“难道众卿曹全都逼迫朕杀元舅乎？英公，你也觉得元舅该杀吗？”

李勣这只老狐狸哪里看不出李治今天做了万全的计划，就是要将长孙一党一网打尽，置长孙无忌于死地，他自然不敢破坏李治的好事。

再说，他和长孙无忌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情可言，甚至去年他担任左仆射的时候，受尽了长孙一党的排挤。

于是说道：“陛下，臣也同意张相公、高相公、李相公之言，长孙无忌犯上作乱，不杀不足以平天下之愤！”

“罢，罢，罢！既然众卿曹皆言元舅该杀，那朕也只能对不起皇妣，大义灭亲了！”李治仿佛泄气般跌坐回御座，摆摆手道：“退朝吧！”

听到“退朝”这两个字，忐忑不安的大臣们终于如释重负。走出两仪殿，才发现整个两仪殿都已经被北门禁军包围了。

程知节亲自押解长孙无忌一干人等前往北苑之后，由身为左屯卫中郎将的李义匡暂时节制围困两仪殿的左屯营飞骑。

虽然已经退朝，但没有李义匡的命令，围困两仪殿的飞骑并不放这些大臣出殿。

一些曾经依附长孙无忌的大臣纷纷不禁后怕，幸亏刚才在殿中，长孙无忌没有攘袂一呼，命他们一起逼宫，否则恐怕今天的两仪殿，要血流成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