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当街捉婿

一连几日,谢榆桉深居简出,明面上为死去的母亲抄写经文,暗地里却安排心腹丫鬟叶红、荷展做了许多准备。

素来喜欢寻人错处的苏婉卿也出奇地安静,表面一副与谢榆桉和谐相处的样子,背地里却托娘家与当朝首辅之子杜天佑搭上了线。

一时间,谢府上下洋溢着岁月安好的画面,谢宁曾一度以为自己会过上家宅和美、妻贤子孝的日子。谁料,这看似简单实则处处藏着算计的美好,如泡沫般易碎。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谢榆桉借口亡母忌日在即,为亡母供奉经文,一早便得了谢宁的准许,独自带着叶红与荷展朝城外的灵涯寺而去。

苏婉卿听着下人打探来的消息,不疑有他,与侍奉自己多年的窦嬷嬷低声说道:“且让她再得意几日吧!等日子一到,我看她还如何兴风作浪!”

窦嬷嬷自是知晓苏婉卿所说的是何事,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到时候万一老爷不同意,当如何?”

苏婉卿闻言,冷冷嗤笑了一声,“那可是当朝首辅之子,若此事事成,谢府可是与首辅杜家结亲了,多少人挤破头都做不到的事,我替他做到了!”

“到时候?到时候老爷只怕在梦里都会笑醒,怎么会不同意!”

窦嬷嬷:“可据说那杜少爷风流成性,外人知晓的已经有五房小妾,通房、外室更不用说……老爷好歹也是太傅,把大姑娘送过去为妾,会不会让其他同僚觉得有些……”

会不会有些不要脸?!

窦嬷嬷后面的话没说,可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然而,苏婉卿根本不在乎谢宁丢不丢脸,她只想将谢榆桉丢出去,并且要“物尽其用”的丢出去。

眼下她已经与杜天佑说好了,只要事成,金银珠宝自不必说,礼部也是要划归谢宁手下的。

尽管礼部并无多大实权,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与现在无半点实权的谢宁相比,已是很不错了。

一个谢榆桉,换谢宁掌礼部的大权,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都是谢宁得利。

与手中的权势相比,苏婉卿相信,谢宁还是舍得丢些面子的!

所以苏婉卿当即接过窦嬷嬷的话头,凉凉说道:“谢宁若是真在意他人的看法,当初便不会违背诺言迎我进门,更不会看着林玫惨惨淡淡的样子而无动于衷!”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歪头问道:“你说林玫忌日那天,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送给一个风流浪荡子做妾,她会不会从地底下爬出来?”

说罢,便吃吃笑了起来,眉眼中一点点渗出吃人的寒光。

饶是窦嬷嬷随身侍奉多年,此刻看着苏婉卿的样子,脑海里想象着林玫从地府爬出来的模样,只觉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婉卿无视脸色惨白的窦嬷嬷,随意打发一个小厮跟着谢榆桉的马车后,便欣欣然带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谢真真,进宫去赴贵妃操办的游园赏菊宴。

谢宁一早也入了宫,与一众官员陪同圣上赏菊赋诗。

而一身素服的谢榆桉戴着一顶帷帽,坐马车出了谢府所在的巷子后,乔山按计划故意将马车驶到平时最拥堵的街坊。

这条街上往来马车众多,即便道路再宽,也堪堪只容两辆马车并排通过。

趁着与旁边一辆马车擦车而过的瞬间,谢榆桉纵身跃了过去,轻轻松松便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

所以此刻小厮奉命跟随的马车里,坐着的是与谢榆桉换了衣衫的叶红。而谢榆桉与荷展,早乘坐另一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扬长而去。

小厮一路紧紧跟着马车,待到车停后,看到车上下来一人。

帷帽将叶红的脸遮得若隐若现,小厮不敢上前,远远瞧着只当是谢榆桉,亲眼看着人进了灵涯寺。几刻钟后,他又亲眼看着“谢榆桉”坐回马车,便又悄悄跟着马车回了谢府。

得知苏婉卿不在府内,小厮便回房歇息,想着晚些时候再去报信。

摆脱眼线的谢榆桉穿着叶红朴素的衣裙,也戴了一顶帷帽,将车窗展开,吩咐车夫把事先备好的旗子挂了出去。

绯色的旗子迎风展开,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当街捉婿。

落款:谢。

中晋朝姓谢的人家不少,可能在天子脚下这般任意妄为的,只有太傅谢府,人们当即猜出了马车中人的身份。

马车就这样带着旗子绕城走了三圈,人们口耳相传,不多时,城中几乎一半的人都知道了这件闻所未闻,且足以震惊天地的大事:谢府的大姑娘,在当街捉婿!

看热闹不如凑热闹,一时间,城中得闲的男子都跑到街上,争着抢着想做太傅府的乘龙快婿。

而那些实在来不了的,听闻消息后甚至忍不住地扼腕叹息,暗恨自己丢失了这么一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谢榆桉看着道路两旁闹哄哄的人群,一双秀眉紧紧皱到了一起。

荷展见状,只当是自家姑娘瞧不上这些凡夫俗子,当即伸手将车窗关上,闷声说道:“姑娘,今日重阳佳节,奴婢听闻几位大人家的少爷都被带进宫赏菊去了,剩下的公子哥儿想必也都去登高赴宴,眼下能来这里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奴婢一个都瞧不上,更别说您了!”

苏婉卿闻言,笑着打趣道:“咱们荷展莫不是也想捉个婿?不如今日你我二人都捉他一个,也算好事成双,如何?”

荷展瞬间红了一张脸,嘴上连忙“呸呸呸”。

苏婉卿心情略舒展了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与荷展说道:“达官显贵,未必肯付真心……”

说罢,便又将车窗打开,双眼在人群中划过,一副仔细挑选的模样。

这边刚上演开当街捉婿的戏份,那边正在参加赏菊赋诗的顾剑州听到常武报来的消息时,直将手中的酒盏捏成齑粉。

片刻后,一道墨绿身影纵马穿过街道,朝打着绯色旗子的马车而去。

谢榆桉全然不知即将要发生的事,依旧仔细扫视着人群。

目光穿过挤攘的人群,她看到了后面一抹素白身影。

那人一副书生打扮,静静地站在那里与她对视,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半点关系,安静地一如他身上的素白衣衫,与周围的人群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谢榆桉想,便是他了吧!

就在谢榆桉抬手指向那人时,车前挂着的绯色旗子被匕首拦腰斩断。

旗子掉下马车,人群见状上前疯抢,而那把匕首仿佛带着主人的怒气般,深深地钉在了车壁上。

匕首的手柄上嵌着一颗圆润的墨玉,谢榆桉一眼便认了出来,大脑瞬间空白,连抬起指着那书生的手都忘了往回收。

一道马的嘶鸣声闯入耳膜,马车里赫然冲上一人。

正是安王顾剑州。

顾剑州先是将荷展赶下马车,随后将门窗紧闭,抬手扼住谢榆桉的脖颈。

“可以啊,谢榆桉,当街捉婿?你是不是想把晋都所有的男子都收揽过来?你吃得消?”

饶是谢榆桉知晓顾剑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没想到他一出口,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若说在看到旗子被匕首斩断时,谢榆桉还是有一丝恐惧的,可眼下被顾剑州的话一击,怒气便将心头的所有惧意驱除了个一干二净。

只见谢榆桉扬手甩了顾剑州一巴掌,咬牙切齿道:“王爷莫不是忘了孔夫子圣言,克己复礼,非礼勿言,您又何必与我这一介女子逞那口舌之快?”

顾剑州双眼猩红,“呵,孔夫子圣言……谢榆桉,你倒是提醒了本王,本王可是险些被你这么个女子给戏耍了……”

他手上力度加重,哂笑道:“本王给你脸了是吧?竟然敢明晃晃的给本王戴绿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