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女官那令人怜惜的模样,陈淼视若无睹,既然是大明宫的人,就怪不得被别人针对,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对方无从选择,但陈淼必须要把态度摆明。
至于说对女官的羞辱会落了大明宫的面子,开什么顽笑,陈淼现在不过才十四岁,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啊,孩子贪玩,总不能因此苛责吧!
陈淼把毛笔放在几案上,抬眸看向事不关己的永康帝,问道:“皇兄,您遣人把臣弟喊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事肯定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永康帝会有什么说辞。
永康帝凝眸看向陈淼,似是才想起“正事”来,面色一正,冷冷道:“你逃学荒废学业,在大本堂不敬师长,夫子向朕诉苦管不了你,闹着要辞官,你说说朕让你过来作甚。”
陈淼:“……”
他逃课又非一日之功,以前怎么不说,这会儿拿这个理由来兴师问罪,还真是....让陈淼无话可说。
不过夫子辞官,辞了好啊,那夫子迂腐的很,陈淼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皇兄,臣弟也不小,您看要不这学就不上了。”陈淼一脸的悻悻然岔开话题,希冀永康帝能大发慈悲。
书案之苦,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年到头都没几天休沐,那书有什么好念的。
永康帝闻言挑了挑眉,凝眸看向陈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自幼机敏聪慧,朕对你寄以厚望,可就这惫懒的性子,如何承担重任。”
对于这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弟弟,永康帝怎么可能会不了解,从接到身边起,他就知道陈淼有一种不同于年龄的早熟,这一点与他颇为相似,无非就是吃苦吃多了,不早熟的话根本在深宫中活不下去。
旁的不说,起码在处置这女官的事情上,陈淼领会了自己的意图,可见其并非是只知顽乐的主儿。
陈淼目光微微闪动,下榻跪伏在地上,感动道:“皇兄,臣弟让您失望了,臣弟这就去向夫子赔罪。”
永康帝见状,冷峻的眉眼舒缓几许,轻叹一口气,道:“算了,你既然不愿意上大本堂就不上了,明年等朕给你指门婚事,成家之后,希望你能收收这备懒的性子。”
“是,臣弟谨遵皇兄之命。”
陈淼应了一声,转而又上了罗汉床,旋即抬眸看向永康帝,笑脸盈盈道:“皇兄,指婚的时候您可得给臣弟把好关。”
皇帝指婚,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其中更多的是涉及到政治联姻,这一点让身为皇室成员的陈淼早就有心里准备。
既然享受了永康帝的厚待,那这也是陈淼应尽的责任,什么自由婚姻之类的,纯属是扯淡,陈淼能顽劣,但不能无法无天,悖逆永康帝。
兄友弟恭,光靠做兄长的友善还不够,也需做弟弟的恭顺,双向奔赴的情感才是最为和谐的,恃宠而骄,只会消磨情感。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陈淼还是希望永康帝可别纯粹的为了政治原因,让他娶一个歪瓜裂枣来。
当然,能被天子指婚的,其容貌绝然不会差,但性格方面就不敢保证,身为王爷,陈淼可不会抱着一个媳妇,那后宅是多多益善,故而陈淼希望永康帝指婚的人要有容人之心,他可不想后宅永无宁日。
嗯,与皇嫂那般温宁如水最好。
永康帝见陈淼故态萌发,心中是既好气又好笑,没好气的瞪了陈淼一眼,说道:“朕心里有数,下去吧。”
陈淼闻言,顿时心花怒放,应道:“那臣弟就不打扰皇兄处理国事。”
说罢,陈淼旋即从罗汉床上跳了下来,目光落在那垂着螓首的女官身上,开口道:“跟本王回去。”
解决完永康帝的事儿,接下来是该好好炮制一番这心里藏奸的女官了,可别太脆弱了,扫了兴致啊!
女官娇躯一颤,垂着螓首默然不语,领着随行的两个宫女,乖乖跟着陈淼离去,毕竟她都被赏赐给了陈淼,以后便是端王殿下的人了。
永康帝抬眸看了一眼离去的陈淼,轻轻摇了摇头,转而便处理起政务来。
宫道上,女官低头前行,沿途中,成对的宫女、内监,侍卫瞧见这一幕,神色带着几许异样,甚至于有些大胆的人私底下轻声细语,即便女官听不见她们说什么,可她也知道定然不是好话。
念及此处,女官玉颊惨白,只觉芳心绝望,也不知这位端王殿下会如何的炮制自己。
陈淼来到太极宫一侧的百福殿,这儿是他住的宫殿。
踩着羊毛地毯走进殿内,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范金为柱础,八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端是奢华无比。
在物质上,永康帝从来就没有吝啬,甚至于是超规格,若不是礼制的原因,他都可以入住东宫去了。
陈淼径直倚坐在床榻之上,目光落在那垂着螓首的女官身上,在这轩敞的寝殿内,那丰腴的娇躯显得渺小,有一种风中浮萍的脆弱感。
目光微微一动,陈淼挑眉道:“还不过来给本王揉腿,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李安递上茶盏的手儿顿了顿,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些活儿一般都是由他来做的,怎么来了个女官,就把他的活给抢了。
此时李安心下警铃骤响,按规制,皇子年幼之时,身边是不会有宫女近身伺候,这是为了防止一些心怀不轨的宫女为了上位,勾引心智不全的皇子,坏了皇子的根基。
他虽然没根,但也知道什么红袖添香之类的,眼下自家殿下长大了,这女官只是个开头,往后少不得这些,
如若不然,怎得殿下一眼就瞧中了她,甚至于还跟皇爷讨要起来。
这会儿,李安既有为自家殿下成长开窍而感到高兴,也有怕自个从此失去宠爱,地位不保的担忧。
不行,我李安才是殿下身边最为亲近的奴婢。
女官娇躯一颤,迈着莲步近得前来,双膝弯曲跪伏,素手提着少年的腿儿放在怀中,轻轻的揉按起来。
按理来说,她一个女官可以不用做这些,但理是这个理,王爷吩咐下来,你敢不照做?
皇权之下,那都是奴婢。
陈淼接过李安递来的茶水,无视李安那委屈的眼神,凝眸看着那女官,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叫贾元春。”女官敛了敛明眸,一边揉着腿儿,一边低声回道。
“噗...”陈淼吃着茶水,听见“贾元春”的名字,心下一顿,忍不住的将口中含着的茶水喷了出来,漫天的茶水四散射向贾元春那涂鸦的脸蛋儿,瞬间便让这丰润的丽人来了个透心凉。
“哎呦,你怎么服侍殿下的,殿下您没事吧。”李安大声呵斥贾元春,而后忙取出帕子给陈淼擦拭身上残留的茶水。
哼,就这伺候人的本事,照他来差远了,也就是给殿下解闷取乐的玩意。
“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贾元春娇躯颤动,忙将螓首匍匐在羊毛地毯上,点点水滴顺着贾元春那丰润的脸蛋儿滑落在地毯上,也不知其中有没有掺杂泪水。
陈淼蹙着眉将李安挥退,垂眸看着匍匐在地毯上的贾元春,剑眉下的双眸微微闪动。
在宫中做女官,且叫贾元春,不用询问了,这就是陈淼所知的那个贾元春。
对于贾元春,陈淼自然知晓,这不就是荣国公府王夫人的大女儿,日后升为贤德妃,因为省亲而修缮了大观园的主角儿。
万万没想到,只是讨要一个女官而已,竟然把未来的小嫂子给要来了,关键这还是永康帝赏赐的,这种经历,让陈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早在知晓是大明宫那儿调来的女官,陈淼就应当有所察觉,只是一叶障目,让他忽略了这些细节。
默然几许,陈淼看着跪伏在地,丰腴的娇躯战战兢兢的丽人,摆手道:“好了,下去收拾收拾,看着晦气。”
“是。”贾元春应了一声,便与随行的宫女退了下去。
陈淼也不在搭理,因为他的到来起了蝴蝶效应,这很正常,眼下这贾元春既然落在他手上,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其实算起来,起码贾元春不用“无缘无故”的病逝在深宫之中,陈淼之举可是改变了贾元春悲惨的下场,那也是功德一件啊!
贤德妃娘娘,有意思。
“本王有些乏了,先睡一会儿,待会记得喊我,晚膳本王要去千秋殿用膳,别误了时辰。”陈淼吩咐道。
李安应了一声,近前伺候着殿下脱了身上的劲服,而后半蹲着把靴子褪了下来,摆放整齐后,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陈淼躺在床榻上,闭眸思虑,出了贾元春一事,他一时之间怎么可能睡得着,将人打发出去,不过是要一个安静的氛围将事情捋清楚而已罢了。
却说贾元春离开寝殿之后,提帕掩面,几乎是逃一般的回到自个所居的厢房里,便忙不迭的吩咐人去打水。
这会儿,贾元春贝齿紧咬着粉唇,素手捧着水“狠狠”的揉搓着那张丰润的脸蛋儿,似是要将那股屈辱清洗干净。
挽着双环髻的宫女移步近前,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瞧着贾元春脸蛋上的肌肤泛着红润,俏丽的脸蛋儿上满是心疼之色,劝慰道:“姑娘,这痕迹一时半会消褪不了,过两日就好了。”
墨迹沾在肌肤上,且还是晾干之后,除非是将那一层表皮给搓下来,如若不然,始终是会留下浅浅印记。
唯一的法子,那便是等过两日让它自动消褪。
元春素手一顿,接过帕子擦干净脸儿,默然几许,说道:“抱琴,去把我的官服拿来。”
抱琴抬眸看了一眼贾元春,见其眼尾泛红,并未第一时间回应,反而是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那端王殿下真是太.....”
“呸,住嘴,快快住嘴。”话音还未落下,元春便猜想到抱琴接下来的话语,玉容微微一白,忙不迭的喝斥起来。
见抱琴收敛了话音,元春心下微微一缓,旋即面色一正,两弯长长的眼睫立了起来,喝道:“抱琴,你随我一同进宫有年头了,规矩都忘了,这些话儿是你该说的。”
私下谩骂端王,传了出去,杖毙都是理所应当的,便是她都脱不得干系。
抱琴闻言,垂下螓首应诺,纤纤素手攥着手中的绣帕,芳心委屈。
实在是端王殿下太过份了,哪有这般折辱人的,她也就是觉着屋里没有外人便忍不住的为姑娘抱怨几句而已。
不过元春所言不错,的确不是她一个奴婢能置喙的,别说殿下羞辱她们,便是取棍棒殴打她们,那也得受着。
元春凝眸看了一眼抱琴,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抱琴,端王殿下何等的贵重,岂是咱们能议论的,日后咱们是在端王殿下身边服侍,切记谨慎周到,如若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她也看出来了,这位端王殿下不是“善类”,往后的日子可不会轻松。
“是,奴婢这去给姑娘准备官服。”抱琴应了一声,旋即便退了下去·。
元春凝视着抱琴离去的背影,柳叶细眉下,那双粲然的星眸水雾氲氤,她也知道抱琴是在为她喊屈,只是...在这吃人的深宫之中,半点不由人,稍有不慎,不仅祸及自身,更会累及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