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个河神,想那泾河龙王,尚有个水晶宫,虾兵蟹将无数,而这黑水河府,却只有一个亭子,十来个鳖精,李恪皱眉道:
“这黑水河神,怎得如此破落?”
小白龙笑道:
“师兄有所不知,凡江河湖海,能称龙王的,必然流域广阔,水族昌盛,而称河神者,或大或小,就没什么生灵,自然也不富裕!”
正说着,忽见那亭子里蹿出一个妖怪!
生的方面圜睛,卷唇巨口,几根铁线稀髯,两鬓朱砂乱发,身披团花铁甲,头戴嵌宝金盔,提一柄竹节钢鞭,怎一个丑字了得?
小白龙婚宴上,李恪倒也见过这厮,当时泾河龙王说是他第九子小鼍龙,席间人多,也没好问“怎么这模样”,这第二回见,仍然觉得丑,便没开口,小鼍龙却喜上眉梢,跪倒在地:
“不知恩公、姐夫驾临,有失远迎!”
李恪皱眉道:
“不必多礼,只你这地方埋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小鼍龙有点尴尬,站起身来,只讪讪的笑,也不知道该带他去哪里,小白龙到底疼舅子,龙尾一摆,将他卷起来道:
“不碍事,先出去再说!”
“呼啦啦”腾出水面,落在云上,现出人身,又幻化出一张小几,三个蒲团儿,李恪自顾自居中坐了,取出三瓶仙酿。
待二人各接了一瓶,才问道:
“小鼍龙,你怎么到了此处?”
小鼍龙讪讪道:
“有劳恩公垂询,自姐夫离家之后,天庭就降下旨意,四海龙王,各洲江河湖泊龙王、河神各有升迁,唯小侄无所事事,年前到舅父西海龙王宫里玩耍,适逢涨潮,就到了这黑水河……”
“停停停……”
小白龙一脸懵逼:
“你舅父是北海龙王敖顺,怎么成西海龙王了?”
小鼍龙道:
“姐夫,我方才说了,四海龙王有调动,我舅父换到西海了,你……嗯,西海龙王熬闰换去北海了!”
小白龙皱眉道:
“怪了,自天庭立,四海龙王各镇四海,从未变过,怎么一下子换了两个?那东海、南海可有变化?”
小鼍龙道:
“东海、南海倒是没变,那旨意上说,玉龙入赘,白龙一族当兴,因此将我舅舅换到更富庶的西海去了,而我八个哥哥,也各有封赏!”
小白龙更懵了,我面子这么大的吗?
李恪隐隐猜到是玉帝借此示好,顿时笑道:
“这么一来,熬闰怕是悔得肠子都绿了……话说回来,你那八个哥哥,又都封到哪里去了?”
小鼍龙有点羡慕,咂咂嘴道:
“大哥小黄龙,见居淮渎;二哥小骊龙,见居济渎;三哥青背龙,占了江渎;四哥髯龙,镇守河渎;五哥徒劳龙,与佛祖司钟;六哥稳兽龙,与神官镇脊;七哥敬仲龙,与玉帝守擎天华表;八哥蜃龙,砥据太岳,圣旨上说我尚且年幼,只赏了一颗夜明珠……”
三人喝了一阵仙酿,说话也渐渐随意起来,李恪又问:
“小鼍龙,听说你娘是条白龙,你姐姐们都是龙身,先前我见过的三个,也都是白龙,怎么你哥哥们却各不相同?”
小鼍龙摇摇头,有点茫然,倒是小白龙解释道:
“龙生九种,九种各别。除四海龙王外,其余江河龙王每隔数千年,就有其中一脉生出龙九态,我们龙族称之为祥瑞,盖因这一代血脉返祖,而下一代必有五爪神龙出世,兴许玉帝大封泾河,也有此意!”
李恪愣了一下,疑惑道:
“不对啊,先前我见敖玥和你几个小姨子,还有敖芳菲,妙音和你都是五爪,莫非你们都是神龙?”
小白龙笑道:
“五爪神龙不是有五个指头,而是从胸腹间又多了一爪,自出生起就有惊天动地的神通,我们几个是五个指头,却都只有四爪啊!”
雾草,那不是畸形儿么?
李恪琢磨了半天,抛开这个念头,又问:
“小鼍龙,你既然没封官,怎么占了这黑水河神府?倘玉帝知道,只怕又要降罪,你泾河一脉方兴未艾,一遭牵连,岂不又是镜花水月?”
“恩公莫怪,我今日才知上了当!”
小鼍龙摇头苦笑:
“当日我随海潮而来,见此处贫瘠,本待回海,谁知那黑水河神苦苦相求,非要让贤不可,还说他听人说一两年内有个和尚过河,倘吃了他一片肉,就能长生不老,只求我到时候分他一片……”
说到这里,气得哇哇直叫:
“若非恩公、姐夫前来,我怎知道那和尚就是陈玄奘?届时若真吃了他,又有何颜面再见恩公、姐夫?”
小白龙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厉声道:
“这黑水河神该死!”
李恪摆摆手,道:
“不忙杀他,此事必有蹊跷。谅他一个小小河神,也不敢一下子得罪西海、泾河两大势力,如此挑拨离间,必然有人给他撑腰!”
微一沉吟,道:
“小白龙,你去寻猴哥他们,速将那厮捉来!”
小白龙应了一声,作金光而去。
只剩小鼍龙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坐立不安,只他形貌过于丑恶,却丝毫不见稚气,李恪看了一阵,温言道:
“你是受人蛊惑,也算不上什么过错。只是,我见这黑水河浊浪涛涛,又与西海勾连,怎么不见河水变清?”
小鼍龙叹道:
“先前我得了水府,见河中并无水族,也想清河来着,数度降雨行洪,却都是徒劳,后来才发现,这河中黑水看似流往西海,其实河底暗流涌动,一入西海,又倒卷而来,自成循环,所以清不了……”
正说着,只见两道金光遁来,李恪忙道:
“你先变化了,隐在一旁!”
小鼍龙不疑有他,当即变成一个茶盏,轻轻落在桌上。
下一瞬,金光落下,正是悟空和小白龙,后者面色不虞,手里提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破衣烂衫,甚是凄凉。
李恪冷哼一声,道:
“来者何人?”
小白龙一松手,那老头“噗通”跪倒在地,叩首道:
“黑水河河神叩头……”
“放屁!”
李恪瞪眼道:
“哪个河神似你这般凄凉,莫是哪里的妖怪变化了,竟然变得如此潦倒落魄,又来骗我同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