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宝贝

“噢，那是不该学他，二阿哥说得好。南人文弱，江山都丢了，画的再好做有什么用。”

那您是没见过二百多年后汉人的硬骨头。

不过。这话胤礽可不敢说出来。

“画还是要画的，孙儿以后就随心画，画些高兴的。等哪天又画了，再来给老祖宗和祖母献宝。”

“这个好，这个好，老祖宗和祖母就等着。”

之前，胤礽就经常画些国画送来慈宁宫，画的都是小猫小狗小孩子。

自从开始画大佛堂的文殊菩萨开始，八九个月没有新画送来了。

那些画，用的是后世的画法。

把小孩和小动物的身体比例画的很夸张，大眼睛大耳朵大脑袋，动物的表情也拟人化，让人一看就爱心泛滥，心情转好的那种。

后世标题党管这种画法叫“治愈”。

不光太皇太后和太后喜欢，后宫嫔妃来请安时，也都喜欢，还时不时的借去，描样子做刺绣。

正说着，赵昌进来禀报：

“禀皇上，宫里妇人科太医和收生嬷嬷求见。”

看来产钳的事，有结果了，康熙吩咐先让太医进来。

太医们没有都进来，而是推举了一位资历比较深的太医进来。

太医进来跪下磕头行礼。

“产钳的事可有定论？”康熙问道。

太医又一个头磕在地上。

“回皇上的话，微臣等才疏学浅，只懂搭脉开方，从来没进过产房，委实不知此物当如何用法，请皇上治罪。”

康熙一想就明白过来。

妇人科太医，可以在产前给孕妇治病开药，也可以在产后给产妇和婴儿治病开药。

就是不懂产房里的事情。

“知道了，跪安吧。”

康熙也没有怪罪太医，尊贵如他，也进不得产房。

他吩咐赵昌把收生嬷嬷请进来。

收生嬷嬷都进来了。

三人一人抱着一个产钳匣子，跪在地上行礼，还不忘把匣子抱的紧紧的。

康熙叫起，赐座。

她们都是宫里的供奉，在宫里有这个体面。

这宫里的皇子格格，都是这三位负责接生的。甚至在康熙出生时，领头的这位就在场。

三人却不肯起来。

“奴才不敢，奴才有罪啊。”

领头的嬷嬷明显之前哭过，眼圈还是红的。

她一边请罪，一边继续说：

“奴才今儿见着宝贝了，皇上，老祖宗，太后，太子爷，这是宝贝啊……”

她抱着怀里的匣子，泪如雨下，后面两位也是不断地抹眼泪。

“嬷嬷这话是怎么说的？”康熙四人有些诧异，只有胤礽稳稳地坐着。

“回皇上的话，这……这产钳，能赎奴才的罪啊……”

越听越糊涂，康熙继续问：

“嬷嬷定定神，慢慢说，朕跟太皇太后，太后，太子都听着，就说这产钳怎么了？”

“哎哎，奴才糊涂了，奴才慢慢说……”

领头的嬷嬷赶紧擦干眼泪，慢慢给康熙解释。

原来，刚才产钳拿出去，三位收生嬷嬷第一眼见到，差点崩溃了。

从刚进关到紫禁城，她们就跟着年长的收生嬷嬷打下手。

到以后升格为嬷嬷，宫里宫外给各宫主子和王公大臣家接生，再升到紫禁城供奉。

几十年下来，在产房用的最多的器械，就是一把大剪子。

要么剪大人，要么剪孩子。

这要是母子平安还好，但是，有超过一半的情况是：要么大人没了，要么孩子没了，要么大人孩子全没了。

她们又笃信佛教。

一旦接生过程出了人命，虽然不会有人怪罪她们，但她们深信自己要担一层罪孽。

平日里，没有接生任务的时候，她们就吃斋念佛，希望能减轻一点罪孽。

甚至年纪越大，听到宫里有主子怀孕，就越害怕。

“奴才一眼看到这产钳，就知道是什么，怎么用……”

“……要是早有这宝贝多好啊，能救回多少人命哪。”

“嬷嬷是说，这产钳当用？”

康熙身体往前倾。

“回皇上，当用当用，这产钳在奴才们手里，大人孩子至少能救回一大半。”

“可当真？”

康熙听了吓一跳，虽然他不懂产科产房的事，可人口数据他都清楚。

不说远了，就皇城内外的八旗人家，这几十年，产关上没了多少大人孩子。

以至于遇到产关不过的情况，大家都不敢过度悲伤，仅一声叹息而已。

因为死人多，太多了，大家族的亲戚里几乎连着来噩耗。

一半？！

平常，一半的孕妇会遇到难产，这些产妇里，有一大半要出人命。

在这一半里，要是能救回一半，那么，这个数放到整个天下，是多大的数？

“真真的，奴才不敢瞎说。”

又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康熙和太皇太后对视一眼，又去看胤礽。

太后和苏麻喇姑早就用手帕捂了嘴。

可是，太子才学了两年医术，还是自行看书，没人精心教授。

华夏上下几千年，名医辈出，都没有做出这等器物。

太子是怎么做出来的？

“……奴才有罪啊，就这么简单，奴才一辈子白活了，就这么简单啊，早该想到了，奴才罪该万死……”

领头的收生嬷嬷，想到自己身上担的那些人命，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嬷嬷说此物简单？”康熙问道。

“简单的很哪，皇上请看，”嬷嬷打开怀中匣子，拿出产钳，“就这么拉开，伸进产道就能把孩子笼出来，这宝贝做的精细，大人孩子都伤不着……”

“……奴才那里只有一把剪子，也是这么拿着，也是使一样的劲儿，可是……奴才就只会剪孩子，剪大人……”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奴才收生几十年，就想不出来，奴才活该下那阿鼻地狱……”

简单？噢，怪不得，原来很简单。

不知为何，康熙松了口气。

至于为什么三把产钳为什么造型各不相同，他也不深思——嬷嬷说了，道理都很简单。

应该……大约一回事吧。

再说了，产房里的事，他一个皇帝还真不方便问的精细。

“……求皇上一定要告诉奴才，这宝贝是谁做出来的，奴才回去要给他立生祠，这宝贝可是赎了奴才的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