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身材矮瘦,样貌普通,目光中却有威慑的人走进来冷冷道:“是谁你们没资格问,我们老爷来了。”
原来这个人只是管家,但看他穿着已是不凡,衣服的袖口处有暗色云纹,靴子也是上好的软皮打造。
这样的衣服在扬州一件就要一两,就是他们也舍不得买。
胖女人和粉面少年对望一眼,心中均涌起不好的预感,难道是林老爷知道了,派人过来了?
不对呀,不是说林老爷病重得都起不来了吗?要不然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搞事。
只见门口外面颤巍巍地伸进来一只脚,那只鞋装饰华丽,有五彩鎏金,鞋头还镶嵌着一颗宝石,但另一只脚却过了好半晌才伸进来。
正当胖女人和粉面少年大惑不解之际,只见一个面白气虚、三十来岁的男人被两个牛高马大的仆役死死地搀扶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青白的嘴唇颤抖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一看不是林老爷,且这穿着比刚才的仆人还要华贵,更加不可能是林老爷手下的人,胖女人提溜起来的心顿时就放回到肚子里,立刻暴露出了本性,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病痨鬼?找错地儿了!”随手抄起旁边一件东西就砸了过去。
只见那片东西挟着“呼呼”的风声飞来,好巧不巧正好击中了男人的额头。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男人两眼一翻,随即晕了过去。
仆人们大惊失色,一个个纷纷扑了上去:“老爷——”
管家气急败坏地道:“来人,把这两个恶徒给我捆起来!”
从他的身后立刻涌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手法娴熟地将胖女人和粉面少年压在地上,用手指粗的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粉面少年拼命挣扎,一边叫骂道:“好啊,外来的蚂蚱也敢乱蹦,你只要敢抓我们,立刻就会有人报官,你们就等着发配边疆吧。”
管家一边掏出帕子擦汗,一边冷笑道:“报官好啊,我还就怕你们不报官呢。”
那边家丁们把已经捆好的二人扛起来,手脚麻溜地就抬出去了。
变故陡生,清瘦少年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地看向那管家:“你……你是谁?”
管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亲手把他扶了起来,道:“林琺,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吧?”
林琺又要跪下去:“谢恩人救我。”
管家赶忙搀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跪下去:“你的贵人不是我,是刚才那位老爷。你若真想改变你的命运,听我一句话,待会老爷见你,你得好好把握机会。”
清瘦少年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并没有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已经天翻地覆,走向了一条从未意想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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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胖女人和粉面少年被抓的消息第一时间被他们的家仆报到了江都县县令那里。
江都县令当年不过是举人出身,按理说派不了这样的肥差,可他为人善于钻营,跟工部尚书硬是牵扯上了一层同乡兼门生的关系,竟破格拔任,来到了这富庶之地。
今日他正搂着小妾作乐,听闻师爷请见,老大不高兴,遣退小妾,见了师爷道:“是不是上头又有什么紧急公务?你看了处理就是了,别老来找我。”
师爷点头哈腰笑道:“不是公务,是林家少爷出事了,被人抓走了。”
县令疑惑道:“哪个林家少爷?”
师爷忙道:“就是林御史的族侄,现在掌管林家的那个。”
县令嗤之以鼻道:“那人就快病死了,别说御史,宰相都没用,管他做什么?”
师爷劝道:“可是堂尊,不看僧面看佛面,林大人虽然不行了,可林家少爷识相得很,年年都给我们送银子。看在银子的份上,也该帮一帮。”
县令若有所悟:“哦,他送的银子多吗?”
师爷忙点头:“多,多。堂尊有空可以翻翻账簿,月月都有进账。”
县令懒洋洋地挥手道:“行吧,那你带点兵过去,让人把他放了,随便拉几个胡乱打顿板子,把这事结了。”
师爷为难道:“我着人打听了,那些人似乎是京里来的,恐怕得要堂尊亲自出面。”
县令警觉道:“京里来的?可曾探过是什么底细?别撞上铁板了。”
师爷赶紧道:“我早就派人看过了,虽说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人,穿着也比较名贵,但轿子却寒酸得很,什么纹饰都没有,依律,无官职者只可乘素轿,估计只是一般富商。”
县令这才放下心来,懒洋洋地起身,不满地咕哝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为了银子,还是得辛苦跑一趟。”
师爷忙跑出门去,屁颠屁颠地点起全副仪仗,前呼后拥地簇拥着县令的轿子,带着衙役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往客栈进发。
此时,林琺刚跟着赖二一起回到他们落脚的客栈,远远听得锣鼓声,不由脸上变色,对赖二道:“恩人,我堂兄堂婶他们一直以金银贿赂县令,恐怕他们要过来兴师问罪了,要不你们赶快逃跑,我来挡一挡。事情因我而起,自然由我一力担当。”
赖二气定神闲地笑道:“不碍事,让他们来就是了。”
不用他吩咐,周围的家丁已经排成燕翅分列两旁,气势十足地昂首挺胸,大有一副随时干架的准备。
等县令的人马到得跟前,赖二干脆直接拦住了轿子的去路。轿子无可奈何只好停了下来,县令从轿子里出来,火冒三丈:“岂有此理!你居然敢公然拦截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赖二哂然:“你擅动官兵,未审即先行定罪,直接抓捕,又该当何罪?”
县令生平最恨别人指摘他以权压人,一听当即气血上涌,什么都顾不得了,跳着脚骂道:“岂有此理!你这刁民,居然敢污蔑本官!就凭这一条,本官就可以把你斩立决。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衙役们大喝一声,纷纷冲上前去,一下子将赖二包围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朝着他的头顶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