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二举起两根手指道：“第一句是文人骚客喜欢的话，叫知遇之恩，涌泉以报。第二句是我们下人喜欢的话，叫少说话多做事。”
贾芸一点就通，立刻明白接下来要以贾珍为马首是瞻，凡事不问缘由，只管努力去做。
贾芸用了点心，又喝了几回茶，这才告辞离开。
等贾芸一走，夏晚立刻不解地问赖二道：“爷，你怎么能提前知道老爷会定下贾芸？”
赖二微微一笑：“傻小子，这不明摆的事吗？老爷嫌报名人少那会儿，没报的统共才五个，说明他看中的就是那五个之一。后来圈的十个人里面，我对着看了，只有贾芸是没报名那五个里面的，那内定谁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夏晚恍然大悟，心悦诚服道：“爷真是神算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爷会选中贾芸，这位哥儿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是他今天来，我都不知道贾家还有这号人。”
赖二道：“这我也不清楚。今天看来，芸哥儿品性不错，不比得其他骄狂任性的人。不过老爷天天不是在府里听戏喝酒，就是去外面串门作乐，他又是从哪里知道芸哥儿的呢？”
他皱了皱眉，对夏晚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自从老爷三天前犯病以后，整个人似乎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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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贾芸照样起了个大早，在宁府的侧门边候着。
没多久，夏晚就出来了，热情地将他迎了进去：“老爷在水榭亭子里等你呢。”
贾芸脚步微微一顿，又跟着走了。
他虽然不如贾璜经常跟两府的主子打交道，可也知道，水榭亭子一般是招待亲密重要客人的场所，贾珍怎么会选这种地方跟自己会面呢？
贾芸满腹狐疑地跟着夏晚来到了亭子边上，果然里面已经摆下香茗和糕点，贾珍斜靠在绣枕上，正捏碎了糕点喂湖里的鱼。
贾芸抢上前来，跪下施了一个大礼，拜伏下去：“贾芸见过老爷。”
“哎哎哎，不要这么生分，”贾珍忙把他扶了起来，“自家闲谈，随意一点。来，坐，坐。”
贾芸为表尊敬，只挨着椅子坐了半边，感激地道：“老爷赏识我，是我的福分。修戏园子的事，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贾珍呵呵笑了两声，他心里根本就没想着戏园子的事，两人先让了一回茶，贾珍这才开口道：“芸哥儿，你是什么时候进京的？”
贾芸忙道：“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就举家迁过来了。”
贾珍道：“那么说，你对两府这些年来的事情都比较熟悉了？”
贾芸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贾珍说的到底是哪些事情，谨慎地回答道：“大面上的事，略略都知道一些。”
贾珍兴致勃勃地道：“现在外面哪些跟两府交好，哪些走动较多，哪些疏远了，你给我说说。”
贾芸愣住了，这些事情，作为宁府家主的贾珍不是比谁都清楚吗？为什么要问自己？
但他不敢不回，仔细想了想，才道：“以前四个王府都有走动，但近年来，只有北静王府还行，南安王跟史家那边走动比较多，其他两家基本都断了来往。其他的还有神英将军、定远将军、安福将军等大大小小十几处，逢年过节，都还是有交道打的。”
贾珍暗自点头，这跟他从原著中读到的内容差不多。太祖爷建国的时候，军功最高的四个人都封了异姓王，跟宁荣二公共同征战天下，因此感情深厚。但慢慢地，随着老人的逝去，除了北静王，其他的都疏远了。
而其他那些什么将军也全是武将，一个文臣都没有。
贾家的政治资源果然已经快挥霍殆尽，结交的全是已经没落的狐朋狗友。
但原著中透露的情况太少，贾珍掌握的信息不够，不好妄动。
他沉吟了半晌，才道：“这样，你这几天出去转转，帮我打听四大王府和几位将军府的消息，包括他们现在势力大小、划分范围、亲友关系，如果有朝中局势什么的，也一并搜集。你有什么消息随时可以入府来找我。”
贾芸被彻底说懵了，这些情况贾府不是专门有路子获取的吗，为什么需要他一个闲杂外人专程跑去打听？
他不敢驳贾珍，只好小心翼翼地道：“老爷，外面的消息要么是过时的，要么都是泛泛而谈，只怕没什么用处。”
贾珍何尝不知道，但现在情况不明，他如果找正经的门道到处打听，容易打草惊蛇，引起各方政治势力的误解，以为贾家想要暗地里谋划什么。
只有贾芸这么一个看起来和本家不亲密的外人，闲着无事四处打听，既不会招人注意，也能获取初步情报。
而只要有了初步情报，他就能定出大致方略。
搞钱搞权是一项浩大艰难的工程，现阶段首先要止住贾府下滑的趋势，再谋长远，不然自己再有想法也来不及施展。
贾珍假笑两声，道：“没事，我就是想听听外面是怎么说的，你只管去搜集就是了。”
贾芸只好应了下来，又提醒道：“那戏园子……”他始终没忘记，修戏园子才是他的本分。
贾珍这才想起这个幌子来：“哦，你搜集信息的时候，顺嘴也一道问问，这事不急。”
不急为什么要催着报名？不急为什么要赶着定下他？不急为什么很快约他见面？
贾芸满腹疑惑，却不好直说，他谨记着赖二的提点，贾珍说什么就是什么。
贾珍仿佛想起来什么，对贾芸道：“你待会出去，找一下赖二。你在外面帮我做事，应当有一份月例银子。”
贾芸又惊又喜，还没开始修戏园子呢，只是出去外面打听一下，竟然也有银子领，登时所有疑问都彻底抛了，抖擞精神，准备大显身手。
赖二那边早得到了消息，贾芸出来的时候，夏晚已经提着一个掐金银丝的锦囊等着他了，见他过来，就把锦囊往他手里放，笑嘻嘻道：“赖二爷说了，芸哥儿接下来有得忙了，为了免得你来回跑动，他作主先支了三个月的分例。若是有什么别的地方还需要用钱，再来找赖二爷就是了。”
贾芸托着那个锦囊，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估摸着有三十两，高兴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贾珍竟然这么大方，一个月给十两银钱，这都够他们家三个月的生活费了。
这下子，不但母亲的药能够继续喝了，家里半倒的那面墙也可以修了。
不止如此，他还可以添置点家具，改善点伙食。
贾珍这边才把事情安排妥当，想着要不要找赖二来聊一聊的时候，赖二却主动找上门来了：“老爷，隔壁府里大老爷派人来了，叫你现在马上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