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门之外

抵达了菩提岛之后，两人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直接来到了之前庵终所在的寺院当中。

在经过一条狭长的巷道之后，陈谨剑和杨璃终于是来到了那扇门的附近，虽然庵终提前把这扇门关闭了，但由于腐化之风在裹挟着他入内的时候重新把门打开了，所以两人便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看到了这扇门。

“按照小雪的话，我推断，庵终是通过这扇门里面的力量，把六道决修炼到大成，然后进阶结丹境的。”

杨璃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然后站到了这扇门的旁边，无边无际的腐臭味道从门内传来，那是属于地海的味道。

杨璃曾经在她的师尊身上嗅到过这种味道，只不过来自于这扇门里的味道更加浓郁而已。

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已经恢复正常身体的杨璃感觉到了和上次不一样的地方，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扇门中的腐化之风，正在淬炼着她的筋骨，准确的来说，是筋脉下面的骨骼。

也就是说，腐化之风可以提升六道决的力量，杨璃修炼的虽然是师尊给她的《释伽罗决》，但根据庵终的意思，她修炼的其实是改良版本的六道决中的白骨观。

如果来自门内的腐化之风可以淬炼人的骨骼的话，那按照这个常理来推断，淬炼修炼了肉身观的人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陈谨剑拍了拍储物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具人傀出来，那是梁展有些残缺的身体。

用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来做试验比普通的人傀要好的多，再为梁展加持了肉身决的口诀之后，陈谨剑便将他的肉身抬到了门外，让剧烈的腐化之风吹拂过他的身体。

没过多久，陈谨剑便清楚的看到，梁展的肉身开始快速腐烂，随后露出了里面的肌肉和脂肪组织，但随着肉身观的加持，陈谨剑有些诧异地看到梁展的肉身来被腐烂之后不久，重又长了出来。

这就说明结论是正确的，只要用六道决中的口诀加持，就能提升自己的修为。

实际上，向未央所具备的加持能力也是来自于船身上所残留的腐化之风，这股风暴本就有着加持限定条件的口诀的功效。

不过最初经过齐麓国的时候，众人都因为风暴上面残留的腐化的力量而避之不及，丝毫没有注意到风暴当中蕴含的力量是相辅相成的。

想到这里，陈谨剑砍了一眼杨璃，她犹豫了片刻之后拿出了六道决的原本，按照上面的口诀开始颂念了起来。

反正风暴越来越浓郁了，与其等着被风暴裹挟着来到地海，不如主动出击，让风暴淬炼一遍之后，先行前往。

这也是陈谨剑和杨璃此行的目的，在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之后，杨璃上前一步，看到了门的面前，此刻的她距离门的距离已经不足一尺。

在这个距离，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门内吹拂过她脸颊的风暴，正在侵蚀着她的身体，不过这种速度并不快，凭借着筑基期初期的修为，她只需要屏息凝神，将灵气尽数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能避免被风暴给侵蚀。

旋即，在颂念了一遍六道决上面的口诀之后，杨璃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陈谨剑一眼，然后开始淬炼自身。

她很清楚，她还有一部分残缺的神智被她封印在了记忆深处，如果实力有所进阶的话，那么她又会变成之前的那副模样，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调息，引气入体，一气呵成。

杨璃张开双臂，让自己完全暴露在风暴的侵蚀当中，随即，她忽然轻轻地搂住了陈谨剑，眼角有一行泪珠划过：“我到了地海，你一定要叫醒我，好吗？”

陈谨剑不太明白杨璃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无声的地点了点头，宽慰了几句。

收起泛滥的情绪之后，杨璃全身心的投入了引气入体的过程当中，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腐化之风在她的身体里弥漫，从脑海延伸到四肢，最后汇入丹田之中。

她丹田内的灵气忽然开始狂暴了起来，如同真在极速搅动着的海中漩涡一般，更要命的是，这股漩涡在持续了片刻之后，居然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了一道相同的漩涡。

这让她本就有些波动的神念越发的不清楚了起来，恍然间，杨璃再度看到了师尊满脸的癞子。

“背叛者必须要付出代价，你很清楚这点。”恍然间，杨璃忽然听到了师尊充满不容置疑的口吻的话，这让她不由得战栗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恐惧瞬间从脑海弥漫到她的周身，宛若雷击一般。

旋即，另外一股意识涌入到了杨璃的脑海当中，那是被她封印在内心深处的记忆，那是另外一个自己。

虽然已经尽全力稳固自己的神念了，但莫名的躁动情绪还是弥漫开来，杨璃顿时觉得烦躁无比，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嗤笑着她，嗤笑着那个被母亲抛弃的小女孩，恍然间，杨璃感觉自己的意识再度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她最不愿意提起的童年。

从被母亲抛弃，再到进入玄罗宗，再到经历各种血腥的试炼，无穷无尽的记忆片段宛若一面面的镜子，纷繁的涌入了她的脑海当中。

用尽全力集中起精神力，杨璃短暂地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这个时候，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却不是一片的黑暗，而是一面镜子。

镜子的那头，也有一个自己，杨璃有些诧异地举起了左手，却发现镜子中自己同样抬起了左手，这似乎真的是一面镜子。

杨璃很确定这并不是幻境，她修炼的功法当中有辨别幻境的术法，她的凤冠霞帔不仅能够构造幻境，也能够打破幻境，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依仗。

“来吧，来到这里，来到地海。”镜子中的杨璃的嘴唇翕动，忽然开口道。

只是，站在杨璃身旁的陈谨剑并没有看到她眼中所看到的东西，在陈谨剑的视角当中，面前的门依旧是一片虚无，一片看不到任何光芒的黑暗。

“我就是你的一部分，你抛弃了我，但你又不得不来到我的身旁，来吧，杀掉你旁边的那个人，正是因为他还有你的女儿，你才有了羁绊，你最想要的，不就是无所顾忌吗，怎么现在，主动往自己的身上套枷锁呢？”

镜子中的杨璃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但很快杨璃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这说教的口吻太像自己的师尊了。

“老不死的，你觉得我认不出你来！”杨璃的瞳孔猛然一缩，然后厉声质问道。

就算是她的另外一个人格，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由此来推断，操控“镜子中的自己”的只有可能是杨璃的师尊。

“娃啊，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是我收留了你，把你带大，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居然跟这些家伙沆瀣一气，你太让本座失望了。”眼见被识破，镜子中的杨璃的脸上骤然开始浮现了无数个畸形的肉瘤，脸颊也开始变得衰老了起来，渐渐的组成了一个老妇人的模样。

“你真的以为，你通过区区的置润法，就能脱离本座的掌控吗？你一日是玄罗宗的修士，众生都是玄罗宗的修士！”师尊的话语不大，但久久回荡在杨璃的脑海中。

忽然，她看见眼前的镜子开始支离破碎，真正意义上的另外一个人格进入到了她的意识当中。

“滚开点！”杨璃的神色骤然大变，看着面前的陈谨剑的眼神中没有了一丝的情感，顿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涌入了她的脑海中，她本能的长大嘴巴，想要找个什么东西来吞进去。

恍然间，她看到了陈谨剑，杨璃下意识地拿出了骨刃，准备亲手终结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夫君，然而，在动手的刹那，她却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在发抖，丝毫不受控制，那是她的另外一个人格或者说是神魂正在阻止她。

心情极度烦躁和愤懑的杨璃有些痛苦的哀嚎了起来，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人傀上面，她直截了当地冲到了人傀的身旁，用尖锐的指甲洞穿了人傀的小腹，将丹田取了出来，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我好饿啊，谨剑，我是真的好饿啊！”杨璃有些痛苦地大声哀嚎起来，她修炼的功法本就是以人为食，但最近的今年，她一个活人都不曾吃过。

“你能给我找来一个新鲜的人吗，越年轻越好，老了嚼不动。”杨璃痛苦地单膝跪地，然后用力地撕扯着陈谨剑的衣衫，用祈求的目光死死地看着陈谨剑。

“我…我马上就去给你找！”陈谨剑没有太多犹豫，立刻御剑飞了出去，就在他离开的刹那，杨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扑向了人傀，抓起一把新鲜的血肉，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直接吞咽了进去。

“对不起…我不像让你看见我这幅样子。”杨璃抿了抿嘴角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看着面前只剩下骨架的人傀，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神情。

“难道我这辈子也没有办法脱离玄罗宗了吗？”绝望的情绪在杨璃的脑海中弥漫，恍然间，她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撕扯力量，正在裹挟着她涌入到这扇门当中。

她用力地站起身来，稳固身形，继续颂念着六道决的口诀，从白骨观到不净观，从虔诚观再到肉身观。

最后当她念诵到数息观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忽然再度响起了师尊的声音：“好，就是这样，快点，快点！”

师尊的语气中居然透露着一丝急不可耐的神色来，这让杨璃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惊恐。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师尊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为了宗门的传承？想到这里，杨璃剧烈地摇了摇头，一个魔修，肯定是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帮助的事情的。

就算是正道修士，收徒弟没有好处的话也不可能收，这就说明，师尊肯定有所图，图什么，灵根资质还是其他的什么？这个时候，杨璃忽然想到了自己对海珊岛其他低阶修士做过的事情。

“是培养一个肉身容器，还是炼丹，甚至是喂养人傀？”杨璃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惶恐，不是惶恐师尊可能会对她做的事，而是惶恐就算记忆正常，她也不受控制的做着和师尊相同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就算杨璃自以为自己是正常的，但依旧在某种层面上变得和师尊一样，残忍无情，不择手段。

“来吧，娃，就是这样，功法大成，我会好好奖赏你的。”师尊的话再度浮现在杨璃的脑海中。

这个时候，陈谨剑回到了门的附近，在他的手上，那提着两个凡人的尸体，那是从海珊岛找来的，现在的海珊岛，已经被齐麓国的人占领，沦为了种植园，关押着不少越国的凡人，在那里耕种着一些陈谨剑之前从未见过的灵草。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段，越国和齐麓国已经起内讧了，互相争斗了起来，不过戌国的情况恐怕更加的糟糕，现在怕是已经被敌国占领了。

“小璃，这是你要的东西。”陈谨剑把手上的凡人尸体扔了过去，那是两个还算年轻的女孩。

“我不需要这个，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杨璃意味深长的看了陈谨剑一眼，然后脸上的神情穆然变了变：“拿过来，快点拿过来啊！”

一时间，陈谨剑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做，就在此刻，一股强有力的风暴从门内传来，裹挟着杨璃，将她彻底卷入到了地海之中，陈谨剑下意识的想要去抓，却感觉自己的手臂宛若被雷击一般瞬间麻木，整个人的大脑直接被放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等到陈谨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杨璃已经不知所踪，而在陈谨剑的胸口处，有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下意识地捂住了伤口，却看到一根新鲜的肋骨替换掉了自己原本的身体。

正当陈谨剑内窥自身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再度响起了杨璃最后给他用神识的留言：

“我已经临近结丹境的修为了，你不用过多担心。不要进来。”

这句话是陈谨剑最后听到了声响，之后便只剩下了门内传来的呼啸风声，坐在原地眺望这扇门许久，陈谨剑最终还是决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