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春意盎然

将天鹤道人的神魂吸进人皇幡里面之后,陈谨剑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情绪,只是隐约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正在高塔入口的陈北辰忽然感觉塔门上的封印变得松动了起来,用手轻轻一推之后,塔门便被打开了。

进入到里面之后,陈北辰首先看到的是无数残缺的神魂,那是岛上凡人被提取出来的神魂,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漫无目的的游荡在高塔的一层。

第二层第三层乃至后面的几层均是如此,只不过,越往上走,这些神魂的力量也就越强,想必是一些低阶修仙者的神魂。

通过窃取的能力,陈北辰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些残缺的神魂的身上所蕴含着的“暴戾”气息,将这些能力尽数窃取到自身,并用灵气封印起来之后,陈北辰便离开了高塔。

至于这些神魂本身,陈北辰没有取走的意思,他跟岛上的凡人无冤无仇,也没有杀掉他们的必要,当然,他也没有拯救这些神魂的办法。

除了这些残缺的魂魄之外,这座高塔当中似乎并没有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东西。

正当陈北辰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把目光落到了高塔的七层的地板上。

在灰扑扑的石制地板上,有种某种机关的存在,陈北辰刚一踩上去,便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护岛大阵开始不断闪烁着荧光。

“看来这就是用来操控防护大阵的机关了。”陈北辰在心中腹诽一句。

他原本以为这是阵法是通过阵旗或者是用灵气幻化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某种机关术。

想到这里,陈北辰饶有兴致的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来回在地面上的浮雕上扳动着。

当他扳动其中一个把手的时候,高塔四周的墙壁忽然开始缓缓移动,刹那之后,一个满载着灵石的石瓮便伸了出来。

只是,这些灵石的模样和陈北辰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

按理来说,灵石同样分作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的属性,但放置在石瓮中的灵石颜色却并不属于五行中的任何一种,内部却有着如同树枝分叉一般的纹路,通体呈现出白色,好似霆霓落下的模样。

“这是雷属性灵石?”陈北辰的心中泛起一个念头,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其他灵石的上面。

除了雷属性灵石之外,还有一个通体鲜红的灵石,上面蕴含着的并不是火属性灵气,而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仅如此,当陈北辰握住这块通红的灵石的时候,隐约间也感觉到了一股腐化的气息。

“先收起来吧,等会再来研究。”陈北辰把目光收回,然后开始琢磨起这块雷属性灵石来。

他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五属性灵根,在绘制符箓的时候有诸多掣肘,如果能从灵石里面提取一丝灵气出来的话,那么他便可以绘制“霆霓符”了,相较于火球符,杀伤力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况且,这是一块品相还算不错,个头也比普通灵石大上了数倍的灵石,借助里面的灵气来绘制符箓的话,至少也能够绘制出一沓来。

再度环顾四周,确保没有遗漏的地方之后,陈北辰转身离开了高塔。

高塔外。

“他怎么只剩下魂魄了?”陈谨剑收起人皇幡,自言自语一句。

“应该是瑚岛上的那股力量做的。”陈北辰回应道,他之所以回到魄岛,正是因为在脑海中听到了迷惘的呼唤。

“你跟那股力量取得了某种联系吗?北辰,你越来越让我惊讶了啊。”陈谨剑看着堂弟,感叹道。

“没什么联系,只是单方面的传言而已,不说这个了,既然那个道人已经死了,那我们也算是在地海有了一个落脚点了。”陈北辰话锋一转,说道。

想要在地海找到一个没有修士占领的海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居然真的阴差阳错的让他们占据了这座岛。

正当两人以为暂且安全了的时候,几乎是同时,他们感觉到了胃部传来了一阵阵痉挛的刺痛感。

规则入侵仍然在持续,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不断的加剧。

刚才在战斗中没有发现,现在稍一松下神智,莫名的痉挛感便再度传来,从胃部弥漫到全身,让整个人都处在相当难受和痛苦的程度。

与此同时,岛上的凡人尸体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因为神魂尚在一部分的缘故,他们没有彻底的失去。

然而,在他们睁开眼后不久,便开始原地扑腾挣扎起来,如同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在原地像一条被雷击的鱼一般鼓起了腹部,随后再度死亡。

疫病对于凡人的伤害比修士更大,这群没有丝毫修为的凡人,甚至连几个呼吸的时间都坚持不了。

就算是身体强健一点的凡人,也最多支撑个十个呼吸的时间,见此情形,陈北辰迅速回到了余烬号的上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虽然待在船舱不会让自己感觉到好受一些,但终归是有一种心理暗示。

——

地海深处。

杨璃站在一面“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嘴唇翕动,她缓缓举起右手,而镜中的自己却在停顿几息的时间后举起了右手。

见此情形,杨璃转过头去,看向师尊,脸色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

“这是我培育的另外一个‘你’,所以你别以为自己很特殊。”师尊的话穆然响起,不带任何的情绪。

片刻之后,镜子中的杨璃缓缓迈出一步,从“镜子”中走了出来,站在了杨璃的身旁。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宛若一句人傀,但她的身上却带着和正常人一样的灵气波动,就算是高阶修士,也无法辨别她和正常修士的差别。

“娃啊,你真是太过天真了,都来到地海了,真以为凭借着你那三瓜两枣,就能跟我顽抗吗?”玄凤的声音中带着一抹轻蔑。“你不听话的确有些麻烦,但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

杨璃低目垂首,不作言语,看着一模一样的自己站在了师尊的面前,她有种被剥离的感觉。

实际上,这个“拓印”出来的杨璃也是她自己,只不过只有她自己三魂七魄中的一魂而已,在拓印杨璃的心中,只存乎有关痛楚和苦难的记忆。

深刻明白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姿态的杨璃无比清楚,想要让曾经的自己变得正常,还是在师尊的眼皮子底下,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祟海的时候,杨璃就感受到了体内的“另一个存在”。

“你…”杨璃嘴唇翕动,想要放几句狠话,但忽然觉得又没有意义,停顿了片刻之后,她做出了一个较为难看的笑容,单手一拍,流光剑出现在了她的掌心处。

玄凤并未当回事,眼中有着一种戏谑的神情,这流光剑是她亲手炼制出来的,而杨璃想要用这柄剑来对付她,简直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然而,杨璃并没有把剑刃对准玄凤,而是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原本有些晦暗的眸子中忽然闪过一丝狠厉来:

“我已经做好引颈待戮的准备了,师尊,看在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最后再这么称呼你一次。现在,我们来做个谈判如何?在我的肋骨里,还装着几个修士的残魂,就算你能夺下我手中的剑,也无法阻止我的自爆。”

“你这娃,真是癫子…”玄凤的眼中并没有出现任何情绪的波动,但说话的嗓音倒是软了不少。

“多谢师尊称赞,这都是这么多年拜你所赐。”杨璃放下手中的流光剑,因为她知道,以师尊的实力,就算是把剑放在脖子上,她也有办法让自己动弹不了。

但若是用“自爆”来威胁的话,就算是玄凤的实力已经逼近结丹后期,也依旧无法阻止。

如果杨璃真打算鱼死网破的话,那她布局这么多年的计划也就落空了大半。

“你在威胁本座?”玄凤再度开口道,她也拿不定主意,她传授给杨璃的释迦罗决是一个改良功法,实际上也可以成为白骨观的一种,因此有着自断骨头的手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并没有威胁,我只是很好奇,你这么做,到底是寓意何为?”杨璃显得无比的冷静,她的心中并没有底,她并没有修炼过有关自爆的术法。她只是在赌,在赌自己的利用价值。

如果自己死了之后,拓印出来的自己也死了的话,那么玄凤这么多年的努力也算落了空,不过她并不清楚师尊到底还有何种手段,比如可以拼凑残魂一类的术法,所以她也只能冒险一搏了。

不过现在,从师尊脸上的神色来看,她应该还是有所忌惮的。

但很快,杨璃便发觉自己想错了,因为玄凤的脸上再度露出了嘲讽的神色:“娃啊,你的一切都是本座教授的,你真以为我会被你吓唬住?”

话音未落,一股浓郁的黑色灵气便从杨璃的天灵盖直达足底,将她牢牢地束缚住。

“二娃,说说看,你会自爆法术吗?”玄凤忽然转过头,看向拓印出来的杨璃。

面露狠厉的拓印杨璃缓缓上前,亦步亦趋的来到了杨璃面前:“背叛者都该死,但是师尊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说完,她举起自己的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洞穿了杨璃的胸膛,然而却没有任何的鲜血流出。

“你藏在肋骨里面的别的修士的神魂和灵气呢,放出来啊?”拓印杨璃的眼中没有属于自己的情绪波动,她更像是一个和杨璃本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一个受到师尊操控的傀儡而已。

感觉到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杨璃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意识恍惚间,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开始痉挛了起来,她有些吃力地低下头,却看见了一双苍老的手臂正伸进了自己的胸膛,握住了正在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娃啊,你看看,你的心多黑啊,本座养了你十几年,你却要为几个不着调的修士背叛我。”师尊玄凤的话再度响起,然后把手臂拿了出来。

“你想死,我自然是不能成全你,我这个听话的二璃,还全得多‘仰仗’你的生命力呢。”说着,玄凤单手一扬,黝黑的灵气再度出现,化作一道烫金色的铭文,篆刻在了正在炙热跳动着的心脏上。

在铭文出现的刹那,杨璃感觉自己的心脏传来了一股剧烈的紧缚感,没有任何的疼痛,丹田内所剩无几的灵气如同被搅进一个巨大的漩涡当中一般,最后汇聚在了心脏处。

她虽然体内还有灵气残留,却被铭文紧紧的钉在了铭文之中,无法动用分毫。

“我还是太仁慈了,居然保留了你的法力,居然让你觉得你有跟本座谈判的资格,啧啧啧。”玄凤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神色来。

感觉到身上传来的变动,杨璃抬起眸子,不做言语。彻底沦为凡人的她已经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格,而汲取了自身大部分记忆的、拓印出来的二璃也清楚自己身上的所有底牌。

“师尊。”拓印出来的二璃忽然开口说道。“还有一个更好的‘灵根’,等待您去撷取。”

“莫不是‘天灵根’?”师尊玄凤苍老的面容上忽然浮现起一丝笑容来:“此话当真。”

“当真,就在那艘船上面,有一个木属性的天灵根的修士!”二璃的含笑道,一副听话懂事的模样。

言至于此,两人对话的声音忽然消失了,转而采用传音的方式交流。

“把那艘船的情况再跟本座说明一下,一个能穿梭两界的楼船,本座倒是要亲自过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玄凤用传音术说道。

“行,师尊,我这就把那艘破船的消息全都告知于您。”二璃传音道。

——

魄岛,在击杀了天鹤真人之后,众人也算是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然而,眼前的危机并没有解除,受制于‘疫病’蔓延的变故,所有人的状态都谈不上太好。

“有没有可能通过一种阵法来隔绝‘疫病’的扩散…”陈北辰有些吃力的从船舱内走出,来到了高塔的七层,摆弄着阵法。

他对阵法一窍不通,无论是五气朝元还是太上通达决当中,都没有有关阵法的描述,所以只能通过自己来自行琢磨。

重又来到操控笼罩着整个魄岛的阵盘前的时候,陈北辰越发用心的开始琢磨了起来。

他不断拧转着阵盘上面的各类物件,然而,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这个阵盘只能阻挡内部的人离开,而不具备任何的防护效用。

“不对,应该还有别的效果的,难不成地海的修士都这么守规矩?”陈北辰思忖道。

如果这个阵法只具备隔绝人离开的效用的话,那么其他的修士自然可以趁着天鹤上人不在这里的时候攻打此地,除非这里的修士都是安分守己的修士,不然不可能不过来的。

“难不成是思路错了,除了这里,还有其他的地方能够操控这个阵法?”陈北辰思忖着。

有些可惜的是,天鹤道人在被吸进魂幡之后,就立马解体自爆了,要不是这样,陈北辰或许还能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刺痛感,陈北辰知道必须要尽快想出一个法子来。

与此同时,船舱内的白潇潇也开始了思考,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表现的有作用来。

“甲板上的老槐树也枯萎了,桦木也是。”白潇潇离开舱室,来到了甲板上,看着甲板上的枯树,眼睛滴溜的转折,思考着主意。

“把这些树砍了重新栽几棵?还是想点其他的办法。”白潇潇站在原地,看着这些树木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栽种新的树木的时候,待在甲板上,身上的刺痛感就会消失不少,但这种感觉并不固定,有时候有有时候又没有,白潇潇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再度来到了甲板,试验了起来。

储藏室内,陈慕雪拿出了符箓,一遍又一遍的问询着船灵,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有些失落的陈慕雪只得回到自己的房间,紧闭窗门,躺在船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甲板上,白潇潇继续尝试着术法,她先是双手合十,一道墨绿色的细线立刻出现在了空中,随后在空中急剧扩大,化做了流光,撒在了已经枯死了的老槐木上。

忽然,令白潇潇有些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枯萎的树木上忽然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在一炷香的时间后,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模样,看着眼前的变故,白潇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小声的嘀咕了起来:“看来我发明了一个新的法术…不如就叫春意盎然好了。”

在进入地海的这段时间,就算是疫病弥漫之前,白潇潇都有种不适的感觉,起初白潇潇还以为是自己初到这里不适宜,后来才发现,她感觉到难受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没有任何的树木。

也许是出于天灵根的感应,又或许是出于某种特殊的特质,总之白潇潇更喜欢待着森林的感觉,无论是脚下泥泞松软的土地还是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林,都让她有着安心的感觉。

“果然还是待在树林的感觉舒服。”白潇潇缓缓来到了甲板上,深呼吸一口气,暗自腹诽道,旋即,她环顾四周,把目光落在了船体上面。

“这艘船也是木制的,也不知道我刚刚发明出来的法术有没有用?”白潇潇在心中腹诽一句,但又有种僭越的感觉,毕竟她才来到这艘船上不久,要是贸然对船体做什么试验的话,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想到这里,白潇潇迅速来到了舱室内,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陈慕雪。

听闻这个想法之后,陈慕雪立马来到了甲板上,不过刚刚复生的老槐木在疫病蔓延的情况下再度枯萎了下去,这让一旁站着的白潇潇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它们还好好的,怎么刚过了这么一会儿,这些树都枯萎了呢?”白潇潇带着些许歉意说道。

“没事,你试试看,就用你刚刚使用的那个法术。”陈慕雪的脸上裹着一层一层的黑布,虽然疫病入侵不像是腐化之风那样可以通过遮掩面部来减缓,但她依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白潇潇微微颔首,然后照办了,看着眼前出来的树林,陈慕雪挤出了一丝笑容,看着一旁含胸的白潇潇赞许道:“可以啊,你对法术的掌握越发精进了啊,没事,你在船上试验一番吧,我爹和北辰那边我会去说的。”

听闻此话,白潇潇点了点头,然后按照适才的办法,双手合十,准备在船身上试验“春意盎然”的术法。

一道墨绿色的法力细线再度浮现,如同游动着的蛇一般,迅速的灌入了船舱,因为整艘船都是木制的缘故,在接触到灵气的刹那,用于支撑船体的房梁便迅速扩大,如同活着的树干一般。

倏然间,陈慕雪感觉到船体正在缓缓下沉,在舱室的外壁上,出现了类似于树皮的纹路。

原本棕褐色的船舱的颜色也在此刻变得逐渐变得浓郁了起来,用来悬挂船帆的诡杆也变得更加立挺了起来。

用来支撑船体上浮的木制浮力构件,更是化作了实心,然而浮力却不降反增,整个船体逐渐上浮了起来,以至于最后没入水面之下的船身只剩下了不到一寸的距离。

也就是说,现在的余烬号几乎等同于漂浮在水面上一般,就算是在不足一尺的浅水当中,也可以自由的航行。

见到这种变故的陈慕雪在赞叹了几声之后,翻身下船,从外面上下打量着这艘船,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这艘船活了,变得像一个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