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刺史王浑,此刻刚刚杀退包围姑臧城的几个羌氐叛军。
五千人的凉州驻军,如今只剩下不到四千。
倘若赵俨或郭淮不来救援,自己恐怕早晚要命丧这群胡人之手。
虽然胡人死伤更为惨重,但无奈对方士兵实在是太多了。
有道是“一夫难敌数女,好虎架不住群狼。”
他王浑刚刚被朝廷派到这里来,怎么就遇到群胡造反之事呢?
真是倒霉!
而且与前几年羌氐那些叛乱不同,这次凉州烽烟遍起。
武威、西平、金城三郡十几个县同时爆发战乱,像是胡人们提前商量好了似的。
若说没有蜀贼在背后指点,他王浑是坚决不信。
王浑以三十多岁的年纪就能出任太守,既是沾了老父亲王雄的光,也有被曹爽重用提携的缘故。
他是曹魏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可谓前途无量。
决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死在西北。
一想到死,王浑难免挂念起自己留在洛阳的儿子王戎。
这孩子今年才七岁,生性聪颖,颇有胆识。
他还有一种能够直视太阳而不目眩的特技,曾被先帝曹叡称为“奇童”。
这么好的孩子,万万不能早孤啊!
王浑长叹一声,抬手再次给赵俨和郭淮写信求援。
可他的求援信还没送出去,向他求援的信却一封一封递了过来。
凉州治下,金城、西平、张掖、酒泉等郡全部告急。
尤其是金城郡,已被羌人饿何、烧戈两个羌部重重包围,危在旦夕。
太守张就在信中的文字极其残酷,说若是再不来援军,他们最多活不过五日。
张就和其父张恭,可都是西州名臣,王浑不能弃之不顾。
于是,他这位凉州新任刺史匆忙带着姑臧魏军,人不解甲马不解鞍,星夜驰援金城。
到了金城外,只见城墙四周竟然围了将近两万羌兵。
王浑的掌心开始冒汗,不过倒不是担心打不过对方。
他自己带来三千精骑,加上城里张就手中的两千人马,按照一汉顶五胡的公式计算,优势在我。
王浑忧虑的是,自己的兵越打越少,可胡人的兵却越来越多。
没有兵员补充,魏军迟早要全军覆没。
“还是先冲进城中再说吧。”王浑寻了个包围圈的薄弱点,准备发起骑兵突击。
可就在这时,羌人队伍里,一支单骑驰骋而来。
马上之人坦露上身,手中也没拿兵器。
一看就是来谈判的。
“吾乃汉安定王麾下校尉,有书信一封要面呈凉州徐使君。”
那骑兵来到魏军面前,丝毫不怵,大声报上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什么?汉安定王?”王浑听罢心中一凛,“看来怂恿这些羌氐胡人进犯凉州的,果真是蜀人。”
如果是蜀军也混在围攻金城郡的队伍中,那他可就倒霉了。
之前敌我优势分析,得重新计算。
王浑抬眼仔细朝胡人队伍中观瞧,倒是有些身穿蜀军服饰的,却看不出来究竟有多少人。
他连忙命令士兵停止前进,让人去接蜀军使节带来的书信。
“徐使君早已离开凉州,吾乃新任刺史王长源也。”王浑接过信,同样表明了身份。
魏国的官员调动,对方不知道实属正常。
只见信中,尽是刘瑶劝降之辞。
王浑将信看完后立刻撕成碎片,对那蜀军信使冷冷一笑:“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王,本使决不投降,今日咱们既然已摆开阵势,不如就在此决一胜负!”
他说这句话时,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只是两军阵前必须说点儿狠话以壮声势。
岂料那信使并未害怕,而是从马腹下抽出一面牙旗迎风扬起:“吾家殿下知道使君定不肯投降,便让我取郭淮的牙旗给使君看看。他们,是不可能来救你们的。”
王浑这下彻底傻了眼。
那牙旗无论从图案还是款式来看,都的确是郭淮军中的。
能缴获这面牙旗,说明蜀军已经和郭淮交过手,而且还取得了夺旗大胜。
连郭淮都打不过的敌人,自己能行吗?
王浑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还有一事禀明使君。”那汉使又取出一方小印,露出底纹,“此乃陇西太守的印信,马颙如今已投降归顺我军。”
“什么?”王浑大惊。
陇西是连接雍州和凉州的交通要地,如今陷入蜀军手里,那不就是断绝了朝廷来援的可能?
王浑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但继续打下去他更没有胆量。
如今只有将剩余主力全部退守姑臧城,依靠固若金汤的城防,才有可能在蜀、羌两军的合力围攻下保住性命。
至于张就,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王浑想到这里,稳了稳心神,假意答应:“既然安定王殿下到了,我军愿意归降,请尊使回去禀报,准备受降事宜。”
他这招是想先稳定敌人,自己好伺机逃跑。
那汉使听罢,果然无比欣喜,朝王浑一拜,拨马返回阵营。
而见到汉使走远,王浑立刻朝身后三千骑兵下令:“撤!”
直到远远遁走,这位新任凉州刺史才缓缓舒了口气。
这时,羌氐阵营里,远望镜后的刘瑶看到魏军撤离后激起的尘烟,也同样长舒了一口气。
麻杆打狼,两头怕。
凉州不比雍州,后者是汉魏前线有重兵把守。
而经历东汉末年羌乱、董卓、马腾、韩遂、马超等一系列袭扰,凉州如今全州人口都不如别的州下面一郡之多。
曹魏在这里部署的总兵力也达不到一万。
所以刘瑶胆敢孤身入凉州,依靠羌氐力量与敌人周旋。
刚才见魏兵前来支援金城郡,刘瑶便使出虚张声势之计。
靠着郭淮的牙旗、马颙的印信,成功吓唬住了王浑。
让对方误以为包围金城郡的队伍里,就有那败郭淮、克陇西的精锐汉军。
倘若真打起来,刘瑶这边两万羌兵还真不一定能打过魏军。
而见姑臧城的援军退走,羌军声势大振。
烧当羌王芒中更是视刘瑶如神人一般:“殿下到底用了什么计策,竟不费一兵一卒就把魏军吓跑了?”
“并非是吓跑了,他们乃是回去集结更多的兵力前来与咱们决战。”刘瑶随口说了个谎,故意给对方浇了盆冷水。
“啊?还有更多的魏兵要来?”芒中果然慌了神,“那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