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祭祀

百越省,十万大山里某座无名之峰,山体高耸,内有乾坤,一座巍峨地宫建于其内。

地宫内,燃着明火,光线昏暗,灯影摇曳。

百二十人跪伏于一神像前,神像高数十丈,虽身形伟岸,但生的青面獠牙,一副悲悯哭悲之相。

神婆立在众人之前,一身丧服,引导众人,诵读着某种神秘的祷词,诡谲的音律在地宫内传响,无论人亦或者牲畜听了,眼中皆噙着泪。

神婆呐喊。

“今【哭悲大神】主宰一方,血食兹土,正宜奠民居而足民食……现为【哭悲大神】献上贡品!保佑我建宁村得享和平之福。”声音在地宫中回荡。

旋即,十个铁笼被几个庄稼汉推了出来,前六个装着祭祀用的六畜,后四个则是活生生的人,三孩童一成人。

那装着成人的笼子里,陆渊静静坐着,四肢被绑,嘴巴塞着麻布团,正冷冷地看着这一群愚民。

陆渊的身份是福宁县的县令,也是一名穿越者,他来到这个疯狂的平行世界大半年。期间,殚精竭虑,扶持当地民生,算得上是一名好官。

至于为何会沦落于此,陆渊只觉得荒唐无比。

不久前,陆渊辖区内的建宁村因为蝗灾天灾,导致田禾无收,饿死了不少人。

作为地方官,他起了恻隐之心,不仅拨了一笔钱粮救济,还亲自走访,体察民情。

如果事情到这也算一段佳话,但陆渊怎么都想不到,他费尽心力救济的建宁村民,竟全都是被邪神蛊惑的邪教徒。

拿了救济钱粮,他们非但不感激,反而还趁陆渊返程的途中,暴起发难,杀死随行衙役,并擒下了他,准备将他祭祀给邪神……

神婆念诵完仪式辞,神像脚下的巨大青铜鼎内,凭空升腾起碧色火焰,格外妖异。

只是看一眼,心中悲伤的回忆便被勾动,这火竟是能影响人的心神。

神婆手中的哭丧棒一敲,祭祀开始。

一只只已经被宰杀了的牲畜被的庄稼汉抓起,丢入大鼎中。

火光照亮整个地宫,好似燃烧的不是血肉,而是火油。

半柱香时间,六个笼子的牲畜已然全部烧完,骨头渣都没剩。

同时,那【哭悲大神】的神像微微颤动,发出靡靡的哭泣声,哀恸特甚。

悲伤在人与人之间传染,百二十个村民,听闻这靡靡之音,一一掩面而泣,涕泪横流,那痛苦的神色,至亲之人离世也不过如此了。

“这帮刁民是中邪了吗?”

陆渊疑惑地看着这些人。他也听到了那神像发出的声响,可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或者迷蒙。

神婆见陆渊丝毫不受【哭悲神】呢喃的影响,很是惊异。

“这腐儒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神婆暗忖。

约莫半柱香,靡靡之音渐渐淡去,祭祀的第二部分紧随而至。

笼子打开,作为祭品的三个孩子被大人押了出来,与此同时,三对夫妇自跪伏的人群中站起,来到三名孩子身旁。

那三孩童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因昼夜号哭,水浆不入,已然不复人性,正昏迷着。

“我的儿啊!命苦啊!是爹娘害你,让你来这世上遭罪,是爹娘对不起你……”

这三对夫妇是三孩童的生身父母。

他们抱起自家孩子,又是亲又是哄,哭得撕心裂肺。

一通折腾,三个孩子同时醒转,他们的眼泪早已哭干,只剩下满眼的惊恐。

小小的身躯剧烈颤抖,无论怎样安抚也不顶用,好似提前知道即将面对的命运。

随着神婆一声“时间到!”

那几对夫妇原本慈爱不舍的面目转而狰狞,毫无停滞,果断地将孩子直接掷入了鼎中。

那三对夫妇虔诚地跪在地上,喜悦与悲痛在脸上不断变换,嘴里不断诵读着某种不知名的咒语,离奇且诡异。

陆渊见到这一幕,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恐惧感瞬间袭来。

他心里暗暗放下了溜走的打算,凭这群刁民的凶性,只怕没跑多远,就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哭悲神】得了这三个人祭,鼎中原本淡下的火焰再次升腾,比之前更盛,仰头望去,那【哭悲神像】的眼里竟流出了两行血泪。

如洪钟般的哀歌开始在地宫内回响,透出山体,响彻山林,一句句哀辞夹杂其中,人、飞禽、走兽无不受其影响,皆哀鸣泣血。

动静之大,陆渊只觉灵魂在颤动,竟也跟着垂下泪来。

陆渊受到的影响还算轻微,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则惨烈许多,他们一边哭一边仰躺在地上抽搐,一地污秽之物。

有几个老弱,甚至活活哭死。

见此等惨状,陆渊心头无半分怜悯之心。

祭祀仪式即将进行最后一个流程。

神婆持着哭丧棒,缓步走到陆渊所在的笼子前,她取出陆渊口中的麻布团,开口道。

“神主大人口含天宪,定了陆公您作为祭品,我等只能照做,有什么遗言尽管吩咐,只求到了阴曹地府,莫要怪罪我们。”

神婆如此惺惺作态,让陆渊觉得恶心。

“莫说什么神令不可违,不过是利欲熏心罢了。某待尔等不薄,为建宁村修缮道路、开仓放粮,斥资请大夫义诊。尔等不感激就罢了,竟为了一来路不明的野神,折辱加害于某。此等行为当真猪狗不如,该下十八层地狱!”

陆渊言辞犀利,神婆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撑着脸。

“陆公大善,我等十分感激。”

“不过,大人既然已经帮了我等,就没有帮人帮一半的道理,您大慈大悲,还请不要抵抗,以身家性命自愿献给【哭悲大神】,保建宁村长久安乐。”

“之后,我等必会为陆公修长生牌,建宗庙,世世代代为给大人供奉香火,也算报了大人的恩情。”

神婆的话语恭敬,内容却让陆渊勃然大怒。

什么叫帮人不能帮一半?先杀了他,之后再为他供奉香火?陆渊还是低估了这帮刁民的无耻。

“某已失踪三天,衙中必定已派人来寻我,届时你们行径败露,只怕所有涉案人员都免不了被处死,尔等当真不怕?”

神婆嗤笑:“大人不必担心,我等自有应对之法!”

交涉失败,陆渊深深叹口气,闭目,不发一语,心中暗暗下了某种决心,要自救如今只能动用最后的手段了。

陆渊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到连神婆都感到害怕。

未知的隐患,比确定的危险更令人心神不宁!

神婆对着陆渊上下打量,想看出点什么,无果。又用她那枯枝般的手去搜陆渊的身,却只在怀中摸到了几本书,她并没有拿出,读书人随身携带书籍很正常。

手继续还在陆渊身上游走,忽然,神婆的眉头一皱,她在陆渊的袖中摸到块硬物,掏出一看,是一块碎瓷片。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刚想呼喊,一双大手先一步钳制住神婆的脖颈,那束缚陆渊的绳结不知何时已被他割断。

“不许动,再动我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