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温度温度

夜已经很深了。

夏洛克在烛火下摊开了一张空白稿纸。

他先抬眼看了看对面，

刚刚学习完新字母的七个学生，姿态各异。

珍妮表情淡定，不紧不慢地抄写。

魏尔伦和戴维斯，下笔如飞。

小乔治和弗雷德写的很缓慢，看得出来很生疏，但两个人很认真，不急不躁。

只有小丑尼克。

他写了两笔就停下来看看，一会往左边歪歪脑袋，一会往右边歪歪脑袋，时不时把腿翘到椅子上搔搔后脑勺，就差当场表演一个猴子了。

考虑到学生们的接受能力，夏洛克今天晚上只教了 5个字母，就宣布下课。

但是他布置了课堂作业。要求每一个字母抄写十遍，并且必须能够记忆。

在交上作业，并且当着夏洛克的面默写出来后，学生就可以回家了。

所以，现在是深夜课堂后的晚自习时间。

果然，魏尔伦他们很快写完，交了作业又当面默写之后，夏洛克点头让他们回去了。

下一个，珍妮记忆力好，作业写完就是学完，同样很快回去了。

小乔治两个人，虽然有点慢，但是写完之后又默默背了一会，在夏洛克面前都通过了。

只有尼克，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翻来覆去。

他看着自己的同学一个个离开，再看看自己写的歪七八扭的也许连字也称不上的符号，又扭头看看门外，夜色在越来越深。

“再下去要天亮了吧。”他偷偷嘀咕。

夏洛克听见了，但是他继续写自己手下正在写的内容，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嘿嘿，夏洛克大人……”

“是校长，不要喊错。”

“哦！那个、夏洛克校长，您看今晚上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记不住啊。我就是这么个傻蛋！结果耽误您一直回去不能睡觉，在这里陪着我。我说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吧，哈？”

“每个字母抄写十遍抄完了吗？”

“……呃、没……没有。”

“那就先抄写。如果抄写十遍记不住，就再抄写十遍。”

“那不是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尼克，”夏洛克停笔抬起眼皮，尼克突然不敢说话了。

“尼克你以前没有上过学也许不知道，学习是非常痛苦的。”

“啊？”尼克傻眼了。

“假设，面前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你好奇，你仰望。有一天，你突然决定攀上去看看。好消息是，已经有前辈攀登上去过，能够给你指出一条更容易的道，但是，只要你想上去，从洼地到高山的千千万万步，都必须你亲自迈出。”

夏洛克看着尼克，“这座山就是人类心智的巅峰，全人类最伟大的头脑都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感悟。我们不是天才，不过是一些普通人，我们甚至不是在带领全人类开辟道路，不过是想要从伟大头脑那沾到一点光辉，都非常艰难，走一步要付出一步的汗水。学习，就是从头辛苦到尾。”

“如果你觉得无法接受。其实生活在洼地也可以过一生。我提前告诉你前路崎岖，不如现在就趁机放下笔，明天的课堂你就不用来了。”

夏洛克不再说话，手中的笔继续书写。

尼克安静了。

他放下翘起的腿，歪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抄写了的字。

扭七扭八。简直像他在滑稽剧里的表演动作。

尼克想了想，重新执笔，慢慢的地在后面写下了同一个字母。

端端正正的。

“夏洛克校长。”尼克看了一会，突然笑了。

“嗯。”

“你刚刚说的话我听懂了。是我错了。您给我识字的机会，我不识好歹想着偷懒。但我不愿意耽误您的时间也是真心的，不然……”

“你没有耽误我的时间。”

“但是……”尼克怀疑的又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再不回去，真的要天亮了。

夏洛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在识字，我在写新论文。咱们是互相陪伴。说不准谁先完成呢。”

“毕竟，为了写论文熬大夜、掉头发，抓狂，哭泣，祈求上苍……全部都是正常现象。”夏洛克喃喃。

尼克愣神。然后一脸怀疑。

夏洛克没有骗尼克，不论是人会为了写论文而发狂，还是他正在试图写一篇综述。

今天白天，夏洛克和几个匠人一起搭了一座炉子。

消毒用的石灰水已经消耗殆尽，必须要制作新的了。

夏洛克不是没有考虑过制作其他的消毒剂。

比如大名鼎鼎的次氯酸钠，但是如果是在原料充足的地球，使用工业法大规模制备是很好的，在这里既没原料，又没能源。哪怕很小规模的，电解饱和食盐水，他都做不到。

夏洛克又考虑了一圈其他类型的消毒剂。也是一模一样的困难。于是，他最后发现还是得回到石灰水上来。

制备石灰水的优势是，原料充足，但是困难也很明显，在第一步：灼烧石灰石的温度，必须在 800度以上。

温度不够，会导致烧出来的石灰石夹生，但夏洛克也可以通过使用人力把石灰石破碎成小块来避免，但 800度仍然是底线，再低不行了。

对于提高温度，可以从两个方面来。

一、护住已经产生的温度，让热量最少的逸散。

很明显的，露天的篝火不如灶堂内的温度高。

二、提高火焰自身的温度。

夏洛克在爱德华子爵的仓库内没有发现煤炭，他现在只有树枝做燃料。在没办法更新燃料的情况下，这只能从魔法的方面来考虑。

夏洛克不知道之前老巫师使用火球术的时候是怎么操作的。明明是在露天，仍然把石灰石烧的很彻底。

但是现在的策略就是让老巫师歇着。

于是两条路线对比一下，很明显，夏洛克选一。

维持更少的温度逸散，那就是他需要制造一个新的、更先进的炉子。

看看人类的文明史，其实人们一直在致力于提高炉子的温度。

炉子的温度，代表着这个文明生产力的最高层次：700度左右，仍然在使用青铜器，到了 1200度左右，就可以打铁，1500度，恭喜可以大规模使用铁器了，因为浇筑铁锭的前置技术点亮，接下来终于可以考虑和隔壁的国家掰掰手腕子，更进一步——炼钢。

炉子的温度，就是武器的温度。直接决定了一个帝国的寿命。

夏洛克现在不需要那么高的温度，他唯一的要求是：大批量，大规模。

毕竟是提供给一整个河谷镇使用。

但当夏洛克把匠人叫来面前一询问，立刻就头疼了。

在这个时代，工匠们的炉子竟然还是，把泥土拌上稻草，像捏茶壶似的，把泥巴条围成一个土圆圈再一层一层的垒上去，这炉子还没有人大腿高。

不止如此，这炉子竟然还是一次性的，烧完要取出成品必须先把它砸开。

既不保温，也无法大批量。

夏洛克当即决定，烧砖！

要建炉，先烧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