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正卿紧锁眉头，向着眼前的老人道：
“是你一个特例，还是像你这般年纪的修士无一幸免？”
那老人语气中带着些悲愤：
“金乌长老说，像我们这种年纪的筑基修士，金丹无望，与其消耗宗门资源，不如拉上战场当耗材……”
虞正卿一愣，低声道：
“我知道了。”
他说罢便挥袖离去，脸色有些不善。
沈安心中暗道：
“金乌漠视生命，这应该便是他与虞正卿冲突的根本原因。”
“那穹日呢？穹日在和虞正卿对话时明显是瞧不上金乌的，所以说虞正卿杀的他，未免有些离谱了。”
沈安分析着其中的不对，却突然发现，面前的场景变得越来越模糊。
“幻境还有时间限制吗？
醒来的沈安苦笑一声，这次没被虞正卿发现，自己的灵魂倒没有受到太多伤害。
他想了想，走出房间，寻到了高恩成，向其询问当初的东海战事。
“东海战事……”
高恩成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难以言说。
片刻后，他方才说道：
“东海战事是江南与东海之间的战争。持续了几十年，最惨烈的那段时间便是穹日真君执掌宗门的末期。”
他苦笑道：
“那段时间，扶光门几乎是倾巢而出，战争打到最后，连凝气境的新生修士都派出去了。”
“甚至……哎，那些记忆我是真的难以诉说。”
说到最后，高恩成面露羞愧，一时间难以言语。
“沈安，说实在的，我们这些人都是愧对虞师兄教导的，当年为了求生，我……”
沈安看着面前扶须而叹的老人，一时有些犹豫。
他确实想知道当年的旧事，但也看出来，面前的老人似乎很羞于提起当年之事。
他轻声道：
“前辈，您若不愿提及往事，那便算了吧。”
高恩成深吸一口气，坚定道：
“罢了，我一辈子都羞于提及此事，如今还在晚辈面前闹笑话！”
他顿了顿，开口道：
“当年江南几宗督战前线，下了死命令，要求每人必须斩杀多少敌人。”
他愤恨道：
“我们一群筑基修士，他要我们一个人得杀五个筑基，五十个凝气，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前辈你们……”
沈安轻声问道，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些判断。
高恩成长叹一声道：
“杀良冒功，将一些凡人杀了后，在其身上胡乱灌输些灵气，拿去冒充修士。”
沈安开口道：
“整个扶光门……都是这样干的吗？”
高恩成苦笑一声道：
“不然呢？为了活命，谁还顾得上那些礼义廉耻。”
沈安点点头，倒也对此事无法评价。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面临这等处境，恐怕也不会比高恩成等人好到哪去。
看出高恩成似乎有些难过，沈安宽慰几句后，便告辞离开了。
这次交谈他倒还算满意，至少弄清楚了当初东海战事的经过。
也算弄明白了虞正卿最后的心态为何有些失衡。
自己朝夕相处，言传身教的师弟，如今一个个为了活命去行残害生灵之事，而他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种情况下，虞正卿做出任何极端之事都不为过。
回到住所，沈安无心修炼，将目光投入山海界之中。
经过这两日的修炼，山海界的灵气已经恢复到了一定程度。
这几日过去，山海界大概过去了一年时间。
启常年闭关山洞，但无奈筑基之物不过下品，修行比他凝气之时慢了不少。
现如今还卡在筑基初期不能动弹。
而如今已经担任阁主的李轩，修为也达到了凝气九境，距离筑基也只差一步之遥。
而那位意外得到太上关注的李婉婷，如今被李轩收为徒弟，只是二人如今的关系，倒是有些暧昧……
望着山海界中的芸芸众生，沈安不禁一笑。
天下众生，熙熙攘攘，皆自得其乐，各自有各自的活法。
“那我的活法是什么呢？”
沈安轻叹一声，长生长生，世人都言长生，可修仙界数以亿万的修士，有几个能登长生之境。
虞正卿二十七岁登临元婴，可到头还是落得个身死道消，连姓名都被抹除的下场。
就算不提虞正卿，那扶光门多少自诩天骄之人，结果就因上层修士的一念之间，成了那战场上的炮灰。
他本以为有山海界相助，可以一路顺风顺水，可接连的几次危机感让他逐渐开始小心起来。
从已成仙的太上，到那位暗中布局的东海化神，再到暗藏仙岛的金乌……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这是个充满危机的修仙界。
“不过，修仙本就要搏命。”
沈安眼中逐渐清明起来，既然入了仙道，他便已然做好中道崩殂的准备。
了却心中一块郁结，他轻舒一口气，开始修炼起来。
又是一夜，沈安睡去，灵魂再入幻境。
“娘，我都收拾好了，您不必再操心了。”
破旧的小木屋内，身穿麻布衣服，面色稚嫩的虞正卿笑着对身旁的老太太说道。
那老太摸着虞正卿的头道：
“虞儿，入了仙门，需小心做人，安安稳稳的，切不可与人争斗。”
虞正卿飞速点点头，语气有些不耐烦：
“修仙界的事，娘你又不懂，不说了，仙人还在等我呢。”
老太抹了把眼泪，含笑道：
“走吧，走吧。”
她刚一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福字结。
“这福字结是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你想娘了就拿出来看看。”
她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将那福字结放在虞正卿的手上。
虞正卿看着面前满是白发，身躯佝偻的老人，抿着嘴点点头随后大步离去。
当他背过老人的那一刻，泪水从他眼上夺眶而出。
沈安轻叹一声，踏入仙途，便意味着要与自己的凡人家族斩断缘分，这也是无奈之举。
若是一个修士日夜念着凡间亲人，只怕百年之后亲人已逝，这名修士恐怕难以承受如此之大的打击。
这也是为何修仙界素来提倡修士之间互相通婚的原因。
沈安正想着，面前画面一转，变回了虞正卿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