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围主竞赛单元

寒风凛冽的上午，顾长青拎着帆布包，上身一件黑色大衣，下身黑色皮裤。

骑着摩托车向东行驶三十公里，到首都机场，他把摩托车停在停车场，拔下钥匙，转身往候机大厅走去。

在座位上换衣服时，遇到熟悉的陌生人。

脸有些黑，戴着大框眼镜的著名导演李翰祥。

不用问都知道，他这是刚拍完《八旗子弟》，带着女儿李殿鑫回香港。

这部电影主演是陈道鸣。

顾长青把皮裤和大衣放进帆布包里，等待着检票登机。

他还是第一次去香港。

上飞机后找自己座位，顾长青旁边这位是台湾回内地探亲的，李翰祥和他女儿坐在他们后面。

“李导演，回香港啊。”

李翰祥扶了扶眼镜，有些惊讶道：“你认识我？”

“港台黄梅调电影可是你开创的，一部《梁山伯与祝英台》捧红了绫波，这部电影在台湾放映许多遍。”

“就连现在大红大紫的邓丽君，最开始参加歌唱比赛也是唱的《访英台》。您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此刻老李，李黑子的嘴角比AK都难压。

“小伙子，听你口音是东北人？”

李翰祥笑呵呵看着他。

“我出生在哈市，后来跟着师傅在加格达奇。”

“我是锦西人，现在叫葫芦岛。”李翰祥笑着说：“咱们是老乡。”

顾长青加把劲，继续说着：“台湾电影发展，你也功不可没。”

“嗨！”老李一摇头：“不提这个。”

“就说您后来回到香港，《大军阀》开创了香港风月电影。”

“许冠文是您捧红的。”

“人们一提风月电影都是下流，还有许多人去看，这是心口不一，很虚伪。”

“有道理。”李翰祥微微颔首。

“您还是第一批回到内地拍电影的港台电影导演，您先拍的《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一代妖后》，这才有意大利导演到故宫拍《末代皇帝》。”

“他这是借你的光。”

李翰祥“哈哈哈！”大笑着，他问：“小伙子，你叫什么？”

“顾长青。”

“顾道长青，好名字。”

不知不觉中，李翰祥听到机组播报：飞机就快到香港。

他感叹时间过的真快。

走下飞机，顾长青感觉有些热，香港这里零上15度，此时京城零下6度。

往出口走时，李翰祥邀请着：“小顾，你这次到香港旅游，没地方住可以到我清水湾家里住。”

“李导演，谢谢您关心，我定了丽晶大酒店。”

李殿鑫疑惑看着顾长青：“丽晶大酒店，我怎么没听过？”

“在旺角。”

“好吧。”李殿鑫淡淡一笑，她心里想着，这个大陆男人不惹人厌烦，知道社交礼貌。

香港一些人看内地亲戚，一般都看不起，特别是内地亲戚住家里，更是烦到不行。

“李导演，我这里有5000块钱，能换一些港币吗？住酒店和打出租车都要港币。”

“闺女，你给小顾换，咱们去京城也要用到人民币。”

“好吧。”李殿鑫嘴上答应，心里感觉吃亏，官方1美元兑7.8港币，1美元兑3.72人民币。

要给他10480港币。

“李姐，你帮我换6000港币就行，不能让你吃亏。”顾长青笑着看向她。

见她慢悠悠拿钱包，他就猜到对方心里想什么。

换完钱，顾长青记下李翰祥家里电话，在机场坐出租车去旺角。

……

说是丽晶大酒店，到这里一看绿色牌匾，上面写着丽晶宾馆。

走上楼，一位身穿花衬衣老板问：“你揾边个啊？”

“粤语很难的啦！嗦又嗦不清，汀又汀不懂，我是北方人的啦！”

顾长青这段模仿粤语，宾馆老板感觉自己被嘲讽。

他用普通话问：“大陆仔，你要干嘛？”

“住店。”

老板一挥手：“跟我来。”

他推开一间房门：“这间房算你70块，每天中午12点之前退房，你要不要“喝茶？”

“什么茶？”

“本地茶”和“大陆茶”

“怎么算的？”

“本地茶150，大陆茶200。”

顾长青摇摇头：“不要。”

老板瞥了他一眼，走出房间。

人在香港，刚下飞机。

洗把脸出去吃点东西。

这里饭馆价格，要比后世哈市价格贵，一份猪脚饭要30港币。

吃罢饭，沿着弥敦道走路去维多利亚港，在香港打车很贵的，从机场到旺角花了160港币。

穿鞋185身高，在香港还是很显眼的，这里男人一般170左右，女人身高不到160。

夕阳西下时，走路回旺角通菜街。

简简单单吃碗面条，回到宾馆睡觉。

翌日，上午。

坐巴士去汇丰银行开户。

双程证就能开户，要存里3500港币。

办完汇丰银行卡，坐巴士原路返回宾馆。

顾长青刚回来，就看到李殿鑫在楼下等他。

“这就是你说的丽晶大酒店？”

“这里挺好的。”顾长青淡淡一笑。

她也清楚，眼前的男人不想麻烦别人。

“我爸叫你到我家吃顿饭。”

“行吧，我买些礼物。”

李殿鑫知道顾长青没什么钱，劝说着：“你拿一些水果就很好，我父亲心脏病、糖尿病，他不能喝酒。”

李翰祥的老伴叫张翠英，她嫁给李翰祥前，有一个女儿，两个人结婚后，生了两女一儿。

李殿鑫原来和梁家辉谈过恋爱，有一天她带梁家辉回家，这时澳门的何先生答应投资《火烧圆明园》，咸丰皇帝演员还没有人选。

李翰祥见到梁家辉后，感觉他有些像咸丰皇帝，就定下他出演《火烧圆明园》。

吃饭时，老李帮顾长青夹菜：“香港这里菜没咱们东北的好吃，你在香港还习惯？”

“我这次来香港，想把李碧华的《霸王别姬》影视改编权买下来，准备拍成电影。”

一家人目光看向他。

“小顾，深藏不露啊！”李翰祥笑问：“原来你也是导演，在那个厂工作？”

顾长青放下筷子：“我不是电影制片厂的，我凑了一笔钱，拍了一部《独立电影》，已经报名西柏林国际电影节。”

张翠英感叹：“这在国内可不简单！”

李翰祥给他夹一块鱼月牙肉：“吃菜！吃肉！”

吃过饭在老李书房闲聊时，顾长青惊叹李翰祥收藏丰富，宋、元、明、清瓷器应有尽有，还有一些明清家具。

“小顾，我找人帮你联系李碧华，明天你们见面谈。”

顾长青掏出玉溪烟，递给李翰祥一根：“那就谢谢李导演，回京城我请您去丰泽园吃葱烧海参。”

“这感情好。”

不能在他家久留，他早早起身告辞，李翰祥不会反感他，人家老伴和儿女会不满意。

打车回到丽晶宾馆，顾长青再次吐槽香港打车贵！

……

李碧华不到30岁，身材消瘦，戴着一副眼镜，听到顾长青口音后，露出嫌弃表情。

《霸王别姬》1985年出版，小说只有10万字。

这本小说以二十世纪20年代到80年代京城为背景，讲述着程蝶衣、段小楼、菊仙三人之间的悲情故事。

“李作家，我想把《霸王别姬》改编成一部电影，不知改编权怎么谈……？”

“我的小说不会卖给你的！”

她扶了扶眼镜，对着旁边的友人轻声说：“大陆北方仔，呵呵……”

可能是她嫌弃内地贫穷吧。

顾长青自然是听到了，他并不在意，后世互联网上，对东北人歧视从未停止过，他反而敢于自黑。

“到底怎么才能把《霸王别姬》改编权卖给我？”

李碧华嘲笑着：“大陆人！你什么时候拿到奥斯卡，或者世界三大电影节金奖，到时我就把《霸王别姬》改编权送给你！”

顾长青慢慢站起来，他主动伸出手：“一言为定！”

李碧华没有和他握手，翻了一个白眼，撇撇嘴：“我等着你拿奖。”

“哈哈……”

他没有在意，拿出200港币，放在桌上：“请你喝咖啡。”

“后会有期。”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友人问李碧华：“要是他真获奖了，你怎么办？”

“放心！胡金铨、吴宇森、侯孝贤、许鞍华他们都没获奖，这个北方仔，不会获奖的。”

没买到《霸王别姬》改编权，顾长青在商场买几块电子表，回去还能送人，他也不亏。

……

12月3日。

他坐飞机回京城。

下飞机后先给朱霖丈夫打电话。

“小顾，你能回来我就放心了。”

顾长青在电话里说：“内地比香港好，我不是嘴上说说，最起码在我心里是这样。”

“姐夫，我给您买了一块电子表，明天请你吃肯德基，到时送给你。”

“你有心了。”

骑摩托车回到家后，他送房东老朱一块电子表，高兴的他直接戴着去胡同找人聊天。

用客厅电话给李翰祥回个电话，告诉他一声，自己已回到京城。

“回到京城就好，祝你在柏林电影节上获奖。”

“谢谢李导演。”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就到12月底，京城这里越来越冷。

1987年过去了，这是值得怀念的一年。

元旦节这天，顾长青和房东老朱包猪肉大葱饺子。

两个大男人，生活过的也很美。

就是钱包越来越瘪，他这里就剩不到3000块钱。

1月4日，星期一。

京城下起小雪，顾长青要去六必居买些酱菜吃，正房客厅电话响起来，不一会老朱喊他：“小顾！电话。”

他刚接起电话，对方用瘪嘴中文在电话里说：“请问是顾长青先生吗？”

“我是。”

“这里是西柏林国际电影节委员会，我是委员马丁-施奈德，您的电影作品《独立电影》入围第38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随后我们将会给您传真文件和邀请函。”

“感谢！”顾长青嘴角带着笑。

当他挂断电话时，老朱迫不及待问：“谁打来的？”

“朱大叔，我的电影入围主竞赛单元，《独立电影》要在柏林电影节上首映了！”

“真的！？”老朱半信半疑。

“骗你干嘛？”顾长青拿出烟，递给他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