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武两句话说出口,满堂宾客顿时鸦雀无声。
包括王渊在内,所有人全都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着柴令武。
柴令武挑了挑眉,依旧面带笑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礼厅正中,迎接众人的打量。
最先发难要柴令武自我介绍那中年男子,盯着柴令武打量半晌,眼中震惊之色难以言喻,颌下长须被拽下一缕,尚且不知疼痛。
终于,还是站在大厅之中的王渊最先反应过来,赶忙打着哈哈笑道:“贤侄真会开玩笑,先坐下,先坐下再说!”
王渊说着,上前不由分说的将柴令武拉到一处空位旁请他落座,只是脸上的表情早已不如方才时那般热情,眼中更是流露出些许疏离。
众人惊醒过来,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柴令武的话,他们听懂了。
一句家父柴绍,一句家舅李世民,不仅是在向他们炫耀背景和身份,也是在告诉他们,他是自作主张也好,还是受人指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洛阳这块肥肉,他柴令武非要分一杯羹不可。
将屋内一众世家之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柴令武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一群老家伙,把他当纨绔,还想试探他!
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反而给了他一个误导他们思维的机会。
没错,误导!他方才那句话,就是要误导这些老家伙,让他们误以为他是来洛阳捞金来的。
否则一旦洛阳城中粮价暴涨的消息传进这些老家伙耳朵里,以这些老家伙的精明,一定会对那些外地粮商生出警惕之心。
甚至有可能动用家族的力量,封锁运河航道,不让外面的粮食进入洛州。
而柴令武想要救洛州之民,就必须要杜绝这样的情况,让外面的人被洛阳的高粮价吸引,源源不断的朝洛阳运来粮食。
也唯有如此,才能短时间内解决洛州坏了一季粮食的空缺。
“英雄出少年啊!”见柴令武落座,那留着山羊长须的汉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其它人面面相觑,也下意识的微微颔首。
可见柴令武方才那两句话,传递出来的强硬态度,还是让他们这群眼高于顶的世家之人,心里生出来几分波澜。
当然,这也得益于柴令武强大的背景。
要是换个人,或者换个靠山不如柴令武那么强的寻常人,只怕早都被赶出门去了。
世家的利益,又岂是谁都能来分一杯羹的?
礼厅之中的气氛沉默了一下,王渊便开始主动招呼众人饮宴,顺便也给柴令武将礼厅之中的其他人介绍了一遍。
厅中除了柴令武和王渊之外一共九人。
其中之六,是关西六姓韦、裴、薛、柳、杨、杜六家的代表。
剩余三人,一人姓郑,来自荥阳;一人姓崔,来自博陵;还有一人姓卢,来自范阳。
值得一提的最开始出言为难柴令武那留着山羊胡长须男子,男子姓柳,名叫柳平,出自河东柳氏。
说河东柳或许很多人不清楚,但说起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被誉为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想必所有人都是如雷贯耳。
而柴令武之所以独独注意到柳平,是因为柳平之妹柳氏,是任城郡王李道宗的王妃。
换句话说,柳氏与李唐宗室是姻亲。
因此,今日柳氏之人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偏偏柳平就来了,而且是第一个出言为难他的人,这就很有意思。
柴令武暗自将几人的名字记下,方便日后照着名单抄家,然后在王渊的介绍下,一一向他们见礼问好。
众人也是不咸不淡的回礼,随后便各自与相熟的人攀谈起来。
也无人再出言试探柴令武。
因为没有意义。
试探的前提是,不知道对方的来路和态度,所以才需要试探。
而柴令武一来就把自己的底牌露了出来。
不仅明着告诉所有人,他就是来捞金的,还直接道明了他背靠国公老爹和皇帝老舅。
再翻译的更直白一些,就相当于柴令武直接指着他们的鼻子问:“我就是要来你们碗里面抢食吃,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说句不客观的话,他们的确拿柴令武没办法。
因为柴令武不仅是个小辈,还是个有大靠山的小辈。
以大欺小的事情,以他们的身份做不出来,以势压人也压不住,那就只能听之任之。
好在洛阳这块肥肉足够大,就算分一口给柴令武吃,他们也还不至于太心疼。
王渊一开始还有兴致和柴令武攀谈几句。
只是谈着谈着,发现柴令武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之后,也不再拿热脸贴冷屁股。
又听得一群老家伙谈起什么花魁大赛,便兴致勃勃的加入进去,堪称是将为老不尊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反观柴令武,见无人愿意搭理他,倒是乐得清静,干脆埋头苦吃起来。
反正王渊今日就是请他来吃饭的,他就不信他埋头苦吃,这些老家伙也能挑出他的错处来。
“嗝~”
将案几上的食物一扫而空,柴令武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听见这声冗长的饱嗝,一群正在兴致勃勃讨论,究竟哪家青楼的姑娘有取得花魁大赛魁首潜力的老家们,顿时皱起了眉头。
柴令武脸上浮现一抹无害的笑容,一脸天真无邪地开口:“诸位叔伯,小子吃饱了,若诸位叔伯没有其他指教的话,小子就先告辞了!”
一群老家伙们皱眉对视一眼,像是赶苍蝇似的对着他摆摆手表示同意。
王渊不咸不淡的出声挽留:“贤侄何妨在老夫府上小住些时日?”
柴令武小鸡啄米般摇头:“不了不了,小侄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受不得诸多约束,今日多谢世叔款待,下次世叔到了长安,小侄再侍奉左右吧!”
柴令武话说得客气,王渊本来也没想留,当即微微颔首:“也好,待下次老夫入长安,再寻尔父把酒言欢。”
柴令武起身,对着厅内众人拱手一礼,缓步倒退出礼厅,随即收敛脸上的笑意,皱眉走出王氏府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