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们没听清柴令武与何全的低语,面面相觑一阵,脸色难看得像是吞了死苍蝇。
明明可以大赚一笔,结果又要败家,让利二十文,怎么不干脆白送给那些粮商?
为首那管事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怨气,苦口婆心的劝道:“小郎君,这批粮食,咱们完全可以囤在手上,等......”
管事劝诫的话才说到一半,柴令武倏然回头,眸中泛起一抹冷意,他没有说话,但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迎上柴令武凌厉的目光,管事剩下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认命般低下头:“我等明白了,小郎君所言之事,我等会速速去办,也请小郎君,莫要食言。”
柴令武不咸不淡道:“我言出必践,尔等当速去!”
听见自家小郎君出声赶人,管事们顿时满心苦涩的起身离席。
他们就不明白,为何小郎君就不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呢,为何,公爷要将大权交给小郎君呢?
“贤弟你......唉!”屈突寿望着管事们失魂落魄的离去,欲言又止片刻,忍不住叹息一声。
屈突寿的叹息在柴令武耳边回荡,他收回目光,语气淡然道:“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蠢人,有些事情,你是没办法和他们解释的!”
“理是这个理,只是他们终究......”屈突寿对于柴令武的观点表示理解,但他还是不太赞同柴令武的处理方式。
家臣这种东西,他府中也有不少,都是当初他父亲屈突通留下来的,他偶尔也会被府中那些家臣气得想要杀人,只是他更清楚家臣的存在,对于家族的发展能带来什么样的积极作用。
可以说,蒋国公一脉在他父亲去世后,还能保持着像现在这样留于表面上的繁华,他父亲留下那些家臣功不可没。
因此,即便很多次被那些家臣气得想死,他对府中家臣依旧很敬重。
在他看来,如柴令武这般,直接与父母留下来的家臣恶语相向,是绝对不可取的。
柴令武回过头,看着屈突寿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也没有和他解释缘由。
洛阳这些柴氏家臣,将来注定是要留给柴氏长子长房,也就是他大哥那一脉的。
唯有马三宝留下来的人手,才是真正属于他的班底。
所以他没必要对这些家臣施恩,让他们理解他,或是拥戴他,高看他,他需要的,是这些人能将他吩咐下去的事情办好。
至于他们对他是什么态度,什么看法,不重要!
何全立身于一旁,亲眼目睹这一场豪门内部争端之后,他的心绪其实是有些复杂的,或许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大将军会说他无法顶门立户了。
若是没有主心骨,没有靠山,那他顶着一个县公爵位,便正像是稚子执金于市,很容易被人分食。
“先吃饭吧!”气氛沉默了一会儿,柴令武轻声招呼二人一句,缓缓坐回锦兀上,提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已经冷掉的食物。
何全与屈突寿对视一眼,各自落座之后也不再多言。
屈突寿是洛阳城中除了柴令武这个布局者外,唯一知晓内情之人,所以对于柴令武与府中家臣的分歧,他实在是找不到话说。
何全则是初来乍到,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想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三人沉默的吃完一顿味同嚼蜡的午膳,柴令武看向屈突寿,交待道:“今日的花魁大赛,我就不去了,待会儿大兄去到赛场,还请去寻明月楼的管事,让他遣人将昨日分账的银钱送到王氏府上。”
屈突寿瞬间反应过来柴令武的目的,眨巴着眼睛询问道:“你要去赎回公主殿下那些产业?”
“赎产业是一方面,继续去误导他们才是重中之重!”柴令武轻轻摇头,道出去王氏府上的目的。
“误导?”
屈突寿面露沉思,片刻后缓缓颔首:“是该误导一下了,你府中去买粮食的商队都已经回了洛阳,不出意外的话,那些被洛阳城的高粮价吸引的粮商,这段时间也该到了,一下子来太多人,难免引起那些老家伙的警觉!”
见屈突寿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柴令武的目光移向何全:“何兄,你跟我一块儿去,还是暂且先留在府中养足精神?”
何全起身,沉吟一瞬,摇头拒绝:“公爷说,我带来的人,小郎君您可能用得上,我想先带着他们熟悉一下洛阳城内外的环境。”
柴令武挑了挑眉,瞬间会意何全口中的公爷是自家老爹。
然后,他果断朝屈突寿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屈突寿有些不自在的咧嘴笑笑,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看见屈突寿这副鬼样子,柴令武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忍不住暗叹口气,幽幽出声道:“几事不密则成害啊,我的好大兄!”
“为兄这不是寻思着,咱俩也没什么治民的经验嘛,就......就说请教一下,何况公爷是您的父亲,他总不能害您吧!”屈突寿有些赧颜,心里有一种告密之后被抓了现行的羞耻感。
“罢了,下不为例。”柴令武摆摆手,也懒得和他计较,反正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屈突寿心虚不已,不太自在的转移话题:“贤弟你现在去王氏,王渊那厮都已经去了花魁大赛,王氏府宅之中还有能做主的人吗?”
“王氏府宅之中有没有能做主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柴令武随口解释一句,缓缓负手走出饭堂。
目送柴令武离去,何全忽然对着屈突寿拱手一礼,恭敬问道:“公爷,可否赐我一份洛州地形图?”
这话一出,屈突寿不由得怔了怔,见何全神态诚恳,不像是在开玩笑,毛茸茸的大脸顿时有些难看起来。
何全像是没看见屈突寿的表情变化,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弹。
“陛下这是信不过我屈突寿啊!”
屈突寿苦笑一声,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罢了,宁秦县公不必多礼,不就是一份洛州地形图嘛,随我去书房取吧!”
“多谢公爷!”何全应声而起,跟着屈突寿朝书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