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武静静思索着世家有可能会使用的应对手段,不知不觉便入了神。
嗯......好吧......
主要是他想不出来,世家会用什么手段来阻止踩踏效应的发生。
若是单纯用武力,世家在洛阳的力量,绝不可能比屈突寿麾下的大军强,更别说何全手上还有两千多流寇,以及马三宝留给他的暗卫。
不夸张的说,若世家真敢使用暴力,他能将世家的人打出屎来。
至于玩弄人心,百姓们也不是傻子,粮商们将粮价抬升到三百文,等于是断了无数百姓的生路。
百姓们就算再愚蠢,也不可能站在粮商那边。
官府倒是一个很大的隐患,不过有温彦博坐镇洛阳,柴令武也不用担心洛州官府会与世家沆瀣一气。
因为,他要没记错的话,明年温彦博就会升任中书令,成为大唐的实权宰相之一。
对于温彦博来说,洛阳这段经历很关键,相当于是带着镀金任务来的,这个时候倒向世家,他宰相还当不当了?
综上所述,武力,人心,官府,都不可能成为世家遏制踩踏效应的突破口。
那明面上世家还能动用的手段,便只剩下财力了。
只是用财力去托底,柴令武都不敢想,到底得多蠢的人才能干出来这种傻逼事!
世家之人是傻逼吗?
大抵不是的。
他们要真是傻逼,柴令武也没必要在这想东想西了。
沉思良久,柴令武咂摸一下嘴,忽然觉得自己才是傻逼。
明明一墙之隔,就有一位明年要当宰相的大才,他竟然放着不去请教,反而自己一个人在这瞎想!
以前不熟也就罢了,现在伯伯都叫了,难道问个问题他还能针对自己?
果然,和屈突寿待一块儿久了,他都成傻逼了!
“伟人说过,闭门造车是要不得滴,子曰,不耻下问,子又曰,三人行必有诸葛亮焉......”
柴令武自语一句,果断起身朝小院月门外走去。
“小郎君,您要去哪?”
忙碌中的王胜余光瞥见越走越远的柴令武,赶忙出声询问。
柴令武背对众人挥挥手:“去隔壁小院见温伯伯一趟,你们忙你们的,我待会儿就回来。”
众部曲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柴令武快步走出小院,来到三院交汇处,果然见温管家伺候在衙门正堂的后门处。
正欲上前询问温彦博的去向,黄元匆匆而进,与柴令武撞了个正着。
柴令武大怒:“眼睛扛在天上,走路不看路啊你!”
“小郎君,你怎么......”黄元废话问到一半,忽然想起正事,赶忙改口:“小郎君,不好啦~”
听见这声略显凄惶还有些不太吉利的屁话,柴令武更怒:“小郎君我好得很,有事说事,没事滚开!”
黄元:“......”
“瓜怂,滚!”柴令武没好气的绕开他,走到一副超然物外的温管家面前,笑脸相询:“温执事,温伯伯可在屋内!”
温管家微微颔首,低声回应:“大郎还在处理公务,柴二郎君若是有事面陈,且待某进门祥禀。”
“有劳!”柴令武拱手感谢。
温管家侧身,轻轻推开房门,进门片刻,门内便传来温彦博温润的嗓音:“柴家小子,进来!”
柴令武应声而进,独留黄元一人站在门外。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黄元一脸懵逼,发出人生三问,眼看身上就要金光闪烁,顷刻便能顿悟成佛。
下一刻,温管家退出房门,指着一旁的偏院道:“二郎君的居所从此处进!”
顿悟被打断,黄元如梦方醒,下意识朝温管家稽手行礼表示谢意,温管家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继续站在门前当起了木头人。
府衙公署的偏厅里,儿臂粗细的蜡烛将整个房间映照得恍若白昼。
温彦博脊背笔直跪坐在一方案几之后,手持朱笔与公文,案几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盆正燃烧着纸屑。
柴令武走到温彦博处理公务的案几旁,随意朝他拱手一礼便算是见过礼。
然后很自来熟的搬来一个跪坐所用的锦兀,在温彦博前面坐下。
见柴令武摆出了这副似要促膝长谈的架势,温彦博不由得挑了挑眉。
随手将公文和朱笔搁置,笑问道:“不知贤侄有何指教?”
柴令武忽略他的打趣,一本正经地开口:“伯伯言重,小侄此来,乃因有一事不明,欲向伯伯请教!”
“哦?”温彦博哦一声,饶有兴趣道:“贤侄不妨妄言之!”
柴令武也不卖关子,当即将心中疑虑道出:“以伯伯之能,应是已料到洛阳城中的粮价不日将迎来大幅跳水,试问伯伯若是世家之人,要如何才能保证己身的利益不受侵害,乃至于逆流而上,火中取栗?”
温彦博本来还是一副懒散的姿态,柴令武的疑问一出,整个人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微微蹙起眉头,锐利的目光直视柴令武:“贤侄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未曾!”柴令武否认,低声道:“小侄所心中所疑,俱因世家乃食人之猛兽,猛兽者,岂甘坐以待毙乎?”
温彦博双眸微眯,直视柴令武双目,见他脸上疑惑之色不似作假,这才面露笑意:“贤侄以为,世家当以何种手段,方能堪破此局?”
“小侄不知,还请伯伯解惑!”柴令武诚实地摇摇头,他确实想不到,不然也不会来见温彦博。
温彦博抿了抿唇,忽然指着案几上的两封奏折:“贤侄不妨看看这两封文书。”
柴令武一愣,目露疑惑之色,但还是揽过两封公文看了起来。
两封文书,一封是河南县县衙请求府衙播下种子与农具,抢种秋粮的文书,另一封,则是洛南县县令告知洛南水位已退的消息。
“水位退了,这样的事情,也需要写成公文上报吗?”柴令武很是不解,随手将折子丢回案几上。
温彦博笑而不语,随手将上报水位消退的折子丢进了火盆里。
柴令武一愣,面色更为不解。
直到文书被盆中残余的火星子点着,冒出阵阵炽热的焰浪。
柴令武先是若有所思,随后悚然一惊:“他们......”
“嘘~”温彦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柴令武赶忙捂住嘴巴。
温彦博微笑道:“莫声张,一切有老夫,你照你的想法行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