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却说三千年前天衢州有一孽龙作乱，欲掀万丈浪涛，水淹一洲以立其泽国，全其大道。
幸而一仙人踏天而来，越三载，斩孽龙于天衢北。
奈何孽龙身死，其灵不散，寄于珠中以求复起。
仙人遂以身镇之，销磨其灵。
后仙人坐化，其道法凝天地于一镜中，以照天衢。
将这段故事讲出来之后，林老爷子的表情变得有些轻松，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城外来的那些修行者，所求的‘仙人遗泽’应当就在破庙之中，当初我也是误入其中，才被山君所救，也获得了离开这方天地的机会。”
林老爷子的这些话宛如霹雳般，让宋黎的脑中一阵嗡鸣。
这些年他确实没听过谁从城中离开，偶尔见有城外之人入城，却也并未见有眼下这般的危机。
宋黎不解问道：“那为何自赵王入城之后，城中就莫名多了好些城外之人？”
“因为这面镜子能照到的范围越来越小了，原先这面镜子可照一洲之地，如今却只能照见大离。这片天地的‘道’已经将要消散，一切机缘都将要浮出水面了......”林老爷子眼神又垂了下去，低声道：“最先得到这个消息的，便是雨师殿，门外那个被杀的黑袍人，就是雨师殿的大巫。”
“至于山君，我只知其是仙人术法所化，似乎无论是解开龙珠的封印，还是取得仙人遗泽，祂都是不可或缺的。”将“山君”的重要性讲明之后，林老爷子便等着宋黎做出选择。
听得林老爷子讲完一切的来龙去脉，宋黎也大概明白自己身处的境地了。
他这也算是“兵家必争”了，凡是抱着目的进城之人，最终恐怕都少不得要夺得“山君”。
随即宋黎看了一眼手中的柴刀，刚刚山君消散化为金色字符，如今就在这柄柴刀之中。
林老爷子似乎也察觉到什么，继续说道：“你若是想活命，就将这把刀交给赵王，说不准......能有一线生机。”
宋黎甚至没有一丝思索，坚定的摇头说道：“多谢老爷子，只是我想尽力一试。”
林老爷子知道宋黎的脾气，便也不再劝告，只是沉静道：“别总想着救别人，自己能活命才是正理，你若是真能找到那间破庙，说不定就能出了城去，远离争端。”
宋黎没有回话，只是恭敬对着老爷子施了一礼，而后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开口问道：“您继续留在院中可会有危险，我带您走吧？”
老人摇摇头回道：“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带上我，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见老爷子拒绝，宋黎复又施了一礼，转身离开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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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黎走后不久，便又有一黑袍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院门之前，他看了一眼地上“同僚”的尸体，只是轻轻摇头。
里屋的林老爷子没有想逃走的想法，他清楚自己对雨师殿还有用，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他们抓回来，还可能连累其他人。
他已经连累太多人了。
见又一位大巫走进院中，林老爷子也只能无力一叹。
“林鹤松，大祝要见你。”黑袍人绘满花纹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静静的传达着大祝的命令。
“还见我做什么？该问的不是都问完了吗？”林老爷子冷笑一声，眼中却是有一丝恐惧之色。
黑袍人同样冷笑回道：“大祝不放心你，若是不把你放在身边严加看管，那些秘辛又不知被你透露给多少人。”
“回答几个问题就能给你们添上些麻烦，这是一桩好买卖。”
黑袍人见林老爷子的言辞犀利，当即回怼道：“这些人倒是运气好，当年我们为了从你嘴里撬出这些秘辛，可是花了大功夫啊。不过也多亏了你，否则我们也不至于这么顺利就找到完成圣飱的方法。”
听到这几句话，林老爷子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了，只能跟着黑袍人离开院子。
黑袍人一路带着林老爷子走至周府，有一位大巫的“护送”，路上自然不会有任何危险。
很快两人便至周府，林老爷子此刻已是脸色铁青，黑袍人却满不在意的走入院中，回身望着林老爷子，开口笑道：“请进吧，莫让大祝等得太久了。”
林老爷子深吸了两口气，一步踏入院中。
黑袍人一路引着老爷子走至偏房门前，开口道：“大祝就在屋中。”
林老爷子硬着头皮推开门，走进偏房之中。
大祝此刻已经摘下了面具，气息有些虚弱，感知到林老爷子进来，大祝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林鹤松，你可知山君现在何处？”
林老爷子垂眼，不想让大祝感知到他的视线，语气决断道：“不知。”
大祝没有理会林老爷子的回答，他缓缓抬头，苍老混浊的眼睛似乎能撕破一切伪装：“神主已经与此地建立因果，一切已成定局了……”
闻言，林老爷子满不在意的回道：“既然已成定局，你为何还要问我山君的下落？”
“你能为了自己的命把救你一命的山君出卖，现在又如何不能供出祂的下落？”大祝似乎完全不在乎林老爷子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说着。
听到这句话，林老爷子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咬着牙说道：“出卖又如何？不出卖又如何？现在我倒是看明白了，你们在达成目的前，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了我！”
大祝只是静静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不会杀你。待神主享用圣飱之时，这座天地都会随之覆灭，届时你的命便会用来祭奉神主，也就不用我来取了。”
“你说什么？”这一句话似乎将林老爷子彻底点燃，他近乎歇斯底里的质问道：“你不是说你们只要龙珠吗？”
大祝缓缓摇头道：“水为命之源，这座天地的人皆受不冻泉滋养，龙珠的力量已经被销磨了太多，如今只是让你们还回去罢了。”
说罢，大祝缓缓垂眼，黑袍人将近若疯魔的林老爷子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