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防安全部,一处。
半白头发的老人身着一身工整严谨的军装,端坐在办公桌前,他面容严肃,虽是半百的年纪却丝毫看不出衰老,只有眉心和眼尾处深深的皱纹,才能看出他的年龄。
接待处的人将人带到后便退了出去,走之前还细心地关上了房门。
游狯平静地看着那人,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他曾以为再见这人时会憎恨会厌恶,但没有,什么样的情绪都没有,只样死水一般的平静,平静到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他大概能知道这人为什么叫他回来,但……
“胡子剃了,看着精神多了。”第一次初实见到他时还差点没认出来,现在别了胡茬子,倒是有些三年前的样子了。
“废话少说。”苍白的脸上勾起抹嘲讽又冰冷的笑来。
游狯经常能在那些口口声声说来看望他的人的脸上看到报复般的痛快,拜他们所赐,如果当初不是他们,他也不至于在渡久默默无闻这么多年,而他现在这副颓废的样子,不正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吗?
“游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当年的那件事?”
有些苍老的脸上浮现无奈又复杂的表情,对于游狯冰冷的态度,处长能理解,但眼下的情形,不必要。
血色的眼平淡地盯着这身居高位多年的老处长,没有说话,但仿佛什么都看透了。
放不下。
三年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放不下,他怎么也忘不了,那种被世界背叛被放弃的感觉,倒灌进血肉里的烈火,最后只余下了凉透的余烬,彻骨冰冷。
寂静的房间里,一声轻轻的叹息,也不知道青年有没有听到,也许是听到了也不做过多理会。
“既然你没有和我叙旧的意思,我也就长话短说了,游狯,破晓需要你,我们需要你。”
灰蓝色的眼径直望向这个颓废的青年,不等他说出任何拒绝的话,他继续说着:“一处会为你提供所有材料,等所有事情结束后,你的判决会被取消,我们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以及一笔不菲的奖金,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但不包括违反法条的事。”
一长串话被一口气说完,其间不带任何思考的卡顿,想必是早有打算,正在这等着他。
游狯挑了挑眉,料是他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唇角便染上了些笑意,比刚才看着少了几分锐利:“听起来倒是个不亏本的买卖。”
虽然破晓行动费精力费时,但比起地球毁灭和永无期限的刑期,不知道哪天到来的消亡,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到人有松动的意思,老处长趁热打铁说道:“一处只能帮你拿到测验考试的机会,能不能进破晓需要你自己争取,但如果你连测试都没有通过,我们会让人送你回渡久。”
每年通道都有一次开启的机会,而为了选拔“破晓”的人选,每个月月末都会举办一次测验考试,现在正好又到了这个时候。
“操心我?不如替那些被我刷掉的人担心。”破晓的测验对他来说不过探囊取物与其担心他通不过,不如姐心那些被他刷下来而没脸见人,心理落差不平衡的所谓“精英”们。
血色的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狂妄嚣张,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冲淡了他平日给人消极颓废的感觉。
“也是,以你的实力,让他们留下心 理阴影都不为过。”老处长脸上跟着浮现笑意,“这样也好,让那群成天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外有人,挫挫他们的傲气。”
处长正讲话的间隙游狯走到窗边,透过百叶窗的叶片往外看。
“格尔非斯的变化很大吧,才几年的时间就建成了这个样子,就连原先首都的设备也都陆续转移过来了。”
倚在窗边的人没说话,血色的眼敛去了方才的桀傲,平静,沉默。
视野的尽头,灰色的建筑群耸立灰黑色的地上,在点亮的灯光下,连成一条崎岖的线,而灯光下,有不息的车流和来往的行人。
很久没有看到了,这副繁华的,同星球交叠,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前的样子。
灯光之上,灰黑色的庞然大物像怪物般沉默在黑夜里。
太阳的光已经完全照不到了。
天空,不是灰蓝色的,是割裂成几的区域,一半是扭曲的时空,另一半是千百年后地球的城市,在他们眼中的天空,同他们眼中的天空一样,诡异的详和。
如果在天穹之下仔细往上望,凝视着那天空之壁,他们甚至能看见对面人们生活的样子。
但其实天空并不是不变的,混乱的时空会相互交叠重合,可能等过一会他们就能在天空看到另一副模样。
这是一种无法言语的震憾。
“研究院的人预测,距离地球毁灭只剩不到三年了,游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破晓的测验场地在国立军大,这所军校专门培养解密人员而设,拥有足够优良的师资,一度成为破晓重要成员来源集中地。
低调的轿车驶出城区,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又被星体遮挡,灰蒙蒙的天际,天空那边已变成了错位扭曲的时空,晓歇在旋转。
游狯望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灯,俊逸颓然的脸忽隐忽现,看不真切。
“明天我要回渡久,这次回去,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了吗?”驾驶位上,灰发蓝眼的青年从镜里向后望,游脍无动于衷。
修长的手被军用手套包裹严实,典狱长穿了身深蓝色的军装,及腰的长发被束起来,一丝不苟,比平日里不着调的样子严肃几分。
“军大的水比你想的还要深,要是没成功……我会让父亲把你调回渡久。”
浅蓝色的眼目视前方,昏暗的灯光时不时在他温和的五官上投下阴影。
“等哪天真世界末日了,咱还能埋一块呢。”
唇角带着笑,连眼尾也微微上翘,又是一个不走心的玩笑。
“谁要跟你这家伙死一块。”游狯毫不客气道,“还有,该小心的是他们。”
血红色的眼依旧望向窗外,小车驶入隧洞,黑暗伴着洞里照明灯,被光照得通明。
阳光无法照到的地方,没有一个可以预测时间的标志物,格尔非斯的时间,以相撞之前的地区区时为准。
格尔非斯时间十三时零一分五秒。
“欸,你们看到那辆黑色的斯非尔了吗?”金发的男子趴在窗口,眼前一亮,指着窗外道。
“斯非尔里最常见的一种类型,街上随处可见,配置当下最强悍的引擎,具有很强的环境适应性,可以在至少四十种不同地形上随意奔驰。”红发的女子蹬着高跟鞋,一头烈焰般的发垂落身后,朝着窗口走过来,余光只捕捉到黑色轿车的尾巴。
“但我想,你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冶艳的红唇勾起,充满攻击性的脸,恣意长扬。
金发的男子转头看向她,只是依旧趴在窗台上,姿势不变:“注意到它开往的方向了吗?我猜,今天会有新人来。”
“插班生?真是好久没见到了。”红发女子笑得饶有兴味,“希望能在我们这儿撑久一点。”
“他们这次也不准备收敛一点?”不远处听着两个谈话的渴发青年扶额,一脸头疼的样子,连平日里温和的没有什么脾气,只带着笑意的声音也不免有些许抱怨。
站在他身侧的墨发青年没有说话,沉默着,过眉的刘海下,一双眼阴腾地盯着窗口金发的男子,薄唇紧抿。
“我,我去劝一劝。”褐发青年一看他的模样便知大事不妙,斟酌了一下语言便飞一样地从他身边消失了,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果不其然,他前脚刚走,后脚这青年便一拳打在了手边的墙上,墙体龟裂,破碎。
“……”一眼对上被打穿墙的后方的人的眼。
墙体后目瞪口呆的同学“……”
同样的谈话在军校内很多地方进行着,没过多久,这个消息便传遍了。
国立军校大厅。
“你真要这样跟过来吗?”游狯声音平静地问,血红色的眼毫无情绪地看向满脸笑容的典狱长。
“今天可是你开学的第一天,做为你十多年的老朋友,不跟过来看着实在过意不去。”典狱长笑得满脸真诚,仿佛真不是过来看他笑话,而是来送他的。
“……我怕我待会儿忍不住动手。”终于,游狯忍无可忍道。
“打人吗?军大的人可娇贵了,万一被你打出个好歹,你可怎么办啊?”
“不打别人。”
“呃,冷静点。”典狱长唇角一僵样子倒收敛了一些,也不再说话了。
此时,他们正走在去住校长室的路上,本来只需要游狯一个人就们了,但他偏偏要跟上来,美曰其名送他,说好为他能不能成功通过测试担心,但却以行动为他增加难度,简直是心口不一的典范。
大厅里,,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从厅内游 走,在看到游狯他们这么显眼的搭配后,心照不宣地聚在一块,以一种自以为不会被看到,也不会被注意的方式对他们指指点点,甚至窃窃私语,更有甚看音量也不降地高声阔谈,根本不把他们当外人。
“看见了吗?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插班生?都这种时候还有这种人?!”
“哪个上层开后门,比如那种关系?”
“不一定,谁知道呢。”
游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