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陈草谷

从父子俩起冲突开始，老妈陈宁就悄悄打电话给女儿钟云了。

钟云在乡镇卫生院做护士，已经结婚，丈夫刘立君是同一个医院的医生。俩人在村子外面的楼盘，买了套房，离娘家倒也不远。

“钟文，别再气老爸了，你先走！”

妹妹钟云其实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老爸暴跳如雷的样子，估计这不是小事。不管发生了啥，先让两人分开，冷静冷静再说。

“走就走！谁怕谁！”

要不是妹夫刘立君拦着，自己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本来还嘴硬说不滚的钟文，现在麻溜的拎着行李箱转头就走。

“你先去你妹妹家住几天！等你爸冷静下来，你们爷俩再说话！”老妈陈宁从后面赶上来，对钟文说道。

“谁都不许收留他，让他睡大街去！”钟源怒吼道。

“不去就不去，老子住宾馆去！”

“住啥宾馆，不花钱啊！”

陈宁拉着钟文的手，把一把钥匙塞钟文手里，低声说道：“去陈草谷先住下。”

眼看着刘立君已经快拦不住老爸，钟文连忙转头就走。

跑到村口，打了辆车。

“去哪？”

“嗯，知道官埠村么，往官埠村开，一直开到村尾去。”

官埠村和老爸老妈所在的连樟村都属于唐面大队管辖下的自然村，只不过，连樟村在唐面大队的队头，官埠村在队尾，中间隔着四五个村落。

当年老爸老妈养猪的时候，就是在队尾的官埠村租的土地，盖的猪圈，也就是陈草谷。

钟文本来打算去住宾馆的，但老妈是心疼钱的，悄悄塞了陈草谷的钥匙给他。钟文觉得自己贸然辞了职，离找到下家还不知道多久，钱还是省着点花为妙。

出租车一路开到官埠村的村尾，已经驶过最后一户人家了，眼看着前面都没有水泥路了，司机把车速降下来，一脸戒备的问道：“先生，还要开到哪去？”

“嗯，就在这里停车吧。”钟文下车，从后备箱扛下两个行李箱。

以前老爸老妈养猪的时候，养猪场当然不能离村子太近，这个又脏又吵的行业，即便在农村，都是遭嫌弃的。所以找了陈草谷，这么个远离人烟的山谷盖猪圈。

这里往后就没有人家了，荒郊野岭的，难怪司机会那么警惕，谁知道你是不是把人骗过来，然后掏出大砍刀，做没本的买卖的。

钟文拉着两个行李箱，走在泥路上，从这里到陈草谷，还有将近两公里的路程，只有这一条勉强能通大车的泥路可以行走，这么一条泥路，都还是当年老爸请人开出来的呢。

幸亏已经傍晚，三月份的气温也不算太热，否则这么拉着行李走两公里，也是要命了。

一路穿过荒无人烟的山道，左侧是山间平地开出来的一小片水田，右侧是与山道伴行的连绵山丘。

此时正是三月份的春耕时节，左边的水田却依然不见修整过的痕迹，田地任由春草野蛮生长。

右侧山丘上栽满了荔枝树和龙眼树，近些年，荔枝、龙眼卖不上价，农户也懒得打理了。

钟文的家乡信义县，是个小山城，这种地方，人均田不过三分，地不过半亩。

即便现在取消了农业税，种田还给补贴，但实在是分到每户的土地，太小太分散了，耕田撅地一年，还不如进厂拧螺丝两个月挣得多，所以很多土地也就慢慢抛荒了。

再往前走，山上连荔枝、龙眼都见不着了，只剩下茂密的野树生长，即便在农村，现在也都是买煤气做饭了，很少再有人上山砍柴，导致了山中树木越发茂盛，走在山林中，估计都见不到太阳光。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离陈草谷很近了，钟文拉着行李箱再拐过路口，前面豁然开朗。此刻还剩些许夕阳的余晖，借着夕阳余晖，整个陈草谷映入眼帘。

路口边直接就是一片盖着隔热瓦的小平房，连着厨房，厕所等，占地得有三百多平了，荒郊野岭的，土地不值钱，所以当年老爸建房子都是往宽敞了建的。

猪可是值钱货，屋子直接建在路口，可以监视车辆的进入，可谓是一夫当关了。

屋子过去，山谷靠近山脚的地方，就是大片的猪圈，沿着山体走向，大概占地五六亩，其实整个陈草谷占地多达30亩，五六亩的主业太浪费了。

只不过钟源、陈宁是家庭作坊式的小农生产，不雇人的情况下，五六亩已经是精力的极限了。

当时租土地的时候，被官埠村的村民卡着，要么全租了，要么不给租。

没办法的情况下，只好全部租了下来，每年租金都得一万出头，即便现在受环保政策的影响，已经不再养猪，每年也都还是要交租金的。

猪圈前方是大片的平整土地，以前被开辟出来，作为菜园，果园，停车以及纳凉的地方，足足占地20亩，再往前，是一个开挖出来的五亩的鱼塘。

养猪是一个高污染的产业，猪的屎尿、以及每天清洗猪圈的大量污水，都要找地方收纳，当时这个鱼塘主要是起收纳污水的作用。

即便把防污措施做到这个地步，后来环保政策一出来，养猪场还是被叫停了。没办法，整个唐面大队紧挨着信义县县城，算是市郊，自然是在环保红线范围内的。

不过那时候，钟文和钟云已经毕业，找到工作，所以父母也没必要那么辛劳了。于是搬回来大队头的连樟村居住。

鱼塘的四面，除了靠山谷一侧曾经被开辟为菜园，其余三面都被老妈种上了大片竹子，一方面是为了吃竹笋。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是山谷的开口，种上又高又密的竹林，在风水上能起到不漏财的作用。

没想到，这么个丢荒的地方，倒是让钟文今晚有了落脚的地方。

养猪离不开人，所以钟文本来也是在陈草谷长大的，倒也没啥可嫌弃的，不过现在的陈草谷已经两年没打理过了。

住人的屋子还好些，毕竟门窗紧闭，不怕风雨侵蚀。

猪圈靠在山脚阴暗潮湿的地方，在蛇鼠打洞、风吹雨打之下，已经房倒屋塌，成了废墟了。连那前面20亩地的菜园、果园，也都长满杂草，甚至有几株灌木比人还高了。

倒是鱼塘两年没有污水排放，现在清澈了不少，里面的鱼，那么久没吃脏东西，应该也能吃了，可惜了，自己没带鱼竿。

陈草谷原型，图中建筑为已被拆除的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