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山顶,宋江指着王英,唉声叹气道:“你这厮不尊号令,险些坏我好事。”
王英心中不服气,刚想辩解,但见燕顺沉着脸狠狠地瞪着他,这才作罢。
王英松松垮垮的抱拳拱手,扭过头去撇撇嘴,敷衍道:“小弟知错,认打认罚!”
宋江把王英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又惊又怒。
“我知你心中不服,对宋某有怨气。可大敌当前,你若是再自作主张,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成为官军的阶下囚,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顿住一下,宋江痛心疾首的说道:“过了这个难关,你便是要了宋某的脑袋,宋某也绝无怨言,但眼下,你不能拿兄弟们的命开玩笑。”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王英干张着嘴,哑口无言。
燕顺见了,忙出来打圆场。
“哥哥息怒,咱们都听哥哥的。”
说着,给王英狂使眼色。
宋江甩袖侧过身去,冷眼观瞧。
王英这才单膝跪地,拱手道:“小弟被猪油蒙了心,哥哥勿怪!”
宋江道:“既如此,便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若是你再失手,休怪宋某无情。”
这句狠话王英却嗤之以鼻。
满山头都是我的人,你还能怎么无情?
若不是大敌当前,你还有点用处,老子早一拳把你掀翻了。
心里虽这么想,王英还是陪着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听令。
宋江沉吟片刻,自信道:“秦明此人,勇武有余,智谋不足,匹夫而已。宋某只需略施小计,管叫他束手就擒。燕顺兄弟可先命人挖好陷马坑,布好绊马索,王英兄弟前去叫阵,务必要激怒秦明,让他失了心智,再引其到布置好的陷阱,让他自投罗网。”
两人依计行事,燕顺带着小喽啰挖好陷马坑,埋好绊马索,回来交差。
王英领着二十身手好胆子大的小喽啰下山叫阵。
官军阵中,正埋灶起火,准备吃饭。
秦明坐在账中,却没什么心思。
这一仗胜得虎头蛇尾,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自己在老公祖面前发下豪言壮语,落得如今这个局面可没法回去交差。
正在账中踱步的时候,营帐外传来异动。
秦明喊来亲兵询问,亲兵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有话直说,婆婆妈妈做什么?”
亲兵胆战心惊,就势跪倒在地,慌慌张张的应道:“是贼人在营外叫阵挑衅,虞侯担心有诈,不许我等接阵,还不让咱们告诉统制。”
“他好大的胆子,竟自作主张,不把秦某放在眼里!”秦明气得火冒三丈,抄起狼牙棒冲出营帐,咬牙道:“等我收拾了贼人,再找他算账。”
亲兵自知惹祸,追在秦明身后喊道:“虞侯也是为了统制着想。”
秦明此时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肯听。
牵了马,点了一队人马直冲到营门口。
夜色如泼墨,远处闪烁着几簇火光。
火光跳跃下,正是那五尺差半寸的矮子哈哈大笑着叫骂。
见秦明出来,王英叫骂得更起劲了。
只三两句话,便将秦明全家女眷祖宗八辈问候了个遍。
秦明目眦欲裂,吼道:“狗贼,我必杀你!”
王英讥笑道:“你这缩头乌龟,还是换你家小娘子来吧,到时王爷爷自会束手就擒。”
秦明闻言,抬脚一踢马腹,嗖的一下窜出大营。
“统制不可,当心误中了贼子的奸计。”行军虞侯闻讯赶来阻拦时,哪还拦得住,慌忙之间,只能点齐人马跟上。
百八十步瞬息而至,秦明挥舞着狼牙棒,势要把王英的脑壳砸个粉碎。
王英却道:“看暗器。”
秦明下意识勒住战马俯下身子躲闪。
不想王英放声大笑,嘲讽道:“好儿子,还真听爷爷的话!”
秦明差点咬碎一口钢牙,瞪红了牛眼杀过去。
眼看秦明到了十步以内,王英却招呼小喽啰快撤。
“贼子休走!”
“爷爷困了,回去睡过一场再来和你打。”王英边跑边回头喊道。
秦明哪肯,打马追上去。
秦明马快,王英更熟悉地形。
一个逃,一个追,短时间却也难解难分。
不知跑出多远,冷风一吹,秦明总算回过神来。
自己已经甩下亲兵,孤军深入好几里。
眼下这片树林枝繁叶茂,安静的可怕,四周更是不见一点光亮。
秦明心中已经萌生退意。
刚要勒马往回走,但见王英忽然大喝一声,叉着腰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挡住去路。
“秦明,此路不通!”
再看王英身后,闪出来十多名拿着弓箭蓄势待发的贼人。
秦明佯攻往前冲杀过去,中途勒紧战马,来了个急拐弯,钻进一条小路。
待跑出十几个呼吸之后,后面听不到追兵的动静,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刚想放声大笑,不料眼前亮起两排火把,火把下那张脸忽明忽暗,对方抱拳躬身一礼,笑道:“秦将军,恭候多时了!”
秦明心道苦也,又要勒住战马换一条路,不想身子忽地往下一矮,随即翻滚出去,额头正撞到树上,眼前一黑。
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身处清风山贼窝,身上五花大绑。
眼前站着那三人中,两人和自己交过手,另外一人,却是昨晚最后见过的黑脸矮个汉子。
秦明扭过头,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宋江唉声叹气,走下台来亲自给秦明松了绑,又抱拳拜倒在地,苦笑道:“将军息怒,若非逼不得已,咱们实在不愿与将军刀兵相见。”
秦明心中惊讶,一时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宋江。
宋江挥挥手,燕顺亲自将秦明的盔甲武器奉还,连连赔罪。
“你不杀我?”
燕顺无奈道:“唉!咱们虽无奈落草,却也敬佩统制这样的真好汉。更何况我家宋公明哥哥早有交代,便是侥幸得胜,也不得怠慢统制,若是堂堂正正的打过,咱们都不是统制的对手。”
这话让秦明颇为受用,他又是一愣,瞪圆了牛眼看向燕顺,失声道:“好汉说的莫不是在郓城做押司,人称及时雨的宋江宋公明?”
还不等燕顺回话,宋江便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故作惊讶的对着秦明道:“将军也知道宋某?”
秦明拉住宋江的手,惊喜道:“真是兄长当面?秦明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燕顺见了,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有了隐忧。
直到宋江喊了三声,燕顺才回过神来。
“哥哥有何吩咐?”
宋江道:“宋某欲借宝地,和将军畅饮几杯,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