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的杂货铺是镇子上相对稀少的砖石结构房屋,前面是两层楼的店铺,后面有一个简易的工具场。这店铺里面分为前后两间,与前门相连的那一间多摆放镇民日常生活要用的东西和镇民们让肯特代销的产品,后面一间则多摆放着探险队、试炼者、神殿骑士团和商队等需要在岛屿间传送旅行之人所需要的东西。
“红河镇在内圈岛里都算是最内圈的,一年中大半时间都能传送到双塔城,因此来往这里的探险者和商队都很多,也就没什么稀奇东西。”肯特对自己杂货铺应该怎么定位很有想法。“所以我主要买卖那些用量相对较大,大家都很需要和欢迎的物品,再就是仿制一些路过我这里的人用的那些看起来不错的工具。”
“就比如这个吧……”肯特拿起一个小铁盒,用指甲抠开顶盖,露出里面一块灰白色的石头。“这是侏儒的压缩盐。正常人每天只要从上面用指甲锉刮下一点放进饭里,就不缺盐了。就这一盒,一个人一年都够了,十金币不算贵吧?”
埃尔斯接过“压缩盐”仔细端详,放到鼻尖嗅了嗅,微微皱起眉,说道:“这是炼金产品,安全吗?”
肯特沉默片刻,说道:“如果你一整年都只能靠它来补充盐分,那它就是你能得到的最安全产品。”
“明白了。”埃尔斯点点头,表示会买下这小盒盐,然后看向其他货物。
货架上的很多产品都是为了应对最恶劣、最极端的环境,价格比双塔城的“平民版本”平均贵了五倍。肯特的解释很有道理:小挫折不致命,大麻烦难求生。俗话说,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再理性(抠门)的消费者也难以抵挡能说会道的真诚店主。埃尔斯没多久便选了一整套“探险者安全套装”。
压缩盐就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露营挖掘工具包、一个攀登工具包、一套营养补充药剂、一套紧急浮水装置和一小包压缩饼干。
“精灵的压缩饼干,一小口就能撑一天。”肯特还是很实在,完全没有藏着掖着。“这东西肯定吃不饱,分量太小,进入肚子里面完全没有吃东西的感觉,但它确实能让人有力气、活下去。这一包压缩饼干是从一个精灵试炼者那里得来的,他从这里离开世界树群岛——愿日神早日重塑他的勇气。”
埃尔斯点点头,感叹道:“他应该已经从试炼中学到了一些东西,才会做出离开的决定。离开,也不一定就代表失败,这取决于他看到自己的不足之后会怎么做。”
“嗯,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不过很少听说离开试炼的人还会回来的——哦,除了上周来的那几个人。他们说自己曾经失败过,但是卷土重来,这次一定能够完成试炼。”肯特摇摇头,评价道:“他们就那么说呗,我不怎么相信,但我也不会反驳。我就是一个杂货店主,你说对不?”
“你所说的试炼者,为首的是不是一个骑马的人?穿着板甲,头盔的面甲向前凸,有点像是鸡嘴?”
“对,是那几个人,你们见过?”
“在接近红河镇的野外遇上过,打了个照面就离开了。”埃尔斯想了想,说道:“镇上有个女精灵好像也在调查他们。金发,穿着黑色的斗篷,可能是众神殿的圣武士——你知道她吗?”
“啊,那个审判官!她是月神殿的,还是个五阶上弦剑骑士,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她不好惹。我知道月神殿的五阶骑士是什么,但是上弦剑是个啥?”
埃尔斯耸耸肩,双手一摊,说道:“我也不知道。五阶骑士已经是月神殿的职级称号,上弦剑难道也是称号?算了,不管它。月神失踪之后,感觉月神殿越来越乱。等月神回来,肯定会好好整治一番。”
“说的也是。”肯特搓搓手,说道:“我的存货基本就这些,如果需要武器盔甲,我推荐去铁匠铺。我们是内圈小镇,一些探险队在更换武器的时候会把原来的东西留在这里,同时也会有一些他们卖出的战利品,因此有机会用低价找到不错的珍品。”
“再低价的珍品也得上千金币,我可没那么多钱。”埃尔斯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们暂时不缺武器,就是缺空间袋。最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空间袋的产量很低,在协会内拿贡献分都换不到。”
“法师协会都没有吗?看来空间袋又要涨价了啊……”肯特自嘲地笑了几声,然后解释道:“我看来确实没挣大钱运气。之前路过的一支冒险队说过让我囤积空间袋,说那东西一定会涨价,我就没往心里去。后来黄金龙商船队经过,它们那里有两个平价的空间袋,我也没买。咳,就算当时买下来了,我也屯不住,或许早就卖了。”
“我感觉你现在这样做生意就挺好,细水长流、做好回头客。内圈岛屿肯定比中圈和外圈岛屿有更多回头客,尤其是你这里经常连接双塔城,暴利的机会很小,还是稳妥一些更好。”
“哈哈,你算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肯特觉得埃尔斯是个很明智的人,性格稳重,这样的人能在世界树群岛活得更久,他们再见面的机会也多。既然埃尔斯是个潜在的回头客,肯特便想着给他弄点优惠措施,以后可以更照顾自己生意嘛!
“诶……说到空间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四个月前,有一队试炼者在我这里买过东西,他们就有空间袋。”
“等等,我不会抢劫其他队伍的空间袋。”埃尔斯赶紧澄清。
“他们的试炼任务失败了,只有一个半身人逃回镇上,敲开我的房门。我的半身人员工密尔是他的亲戚,逃回来的半身人受了重伤且身无分文,只能向我们求救。尽管我们带着他去了神殿,可他最终没能坚持下来,死于伤口感染带来的高烧。”
埃尔斯叹了口气,这伤口感染一旦引起发烧,的确是九死一生的情况。
肯特继续说道:“那半身人之前说过他们的试炼任务,是去东南方向的蓝眼湖,调查那里的奇怪现象。那段日子里,蓝眼湖方向总有奇怪的雷声,非常有节奏,就像打鼓一样,我们一直觉得有人故意那么做。他们去调查后,雷声就没了。”
肯特的意思很明白:那队试炼者可能死在蓝眼湖方向,他们拥有空间袋,唯一一个逃回来的队员没有携带任何财物,因此空间袋仍有可能在那边。那么问题就简单了——埃尔斯问道:“试炼者失败后,没人去给他们收尸吗?”
“嗯……半身人死后,我把他们队伍失败的信息报给镇公所,已经完成了份内的事情。至于收尸的活儿,我肯定得先找到看得顺眼的探险者,然后才能详细谈。说实话,为了给半身人治疗,我还自掏腰包给月神殿交了六百多金币的相关费用。”
埃尔斯捏着下巴思考片刻,评估里面的风险和收益。他很想要空间袋,不想去抢,也没人送上门来,不管用钱还是用分都买不起,那就需要抓住眼前的机会。
“好,我可以去试试。如果能找到他们遗留的东西,该怎么分?”
肯特说道:“如果有空间袋,那么刨去空间袋,我要两千或者一半,按低算。如果没有空间袋,一千或者一半,也是按低算。假设你没找到,那就不用算了,如何?”
肯特只是一个有些消息的杂货店主,不是众神殿或者镇公所,他不能为自己的消息担保,也不能“贩卖消息”赚钱——否则埃尔斯反手举报他,他至少会被罚款。在这次任务中,他只能作为“安葬试炼者”行动中的一员,以战利品分红的方式参与其中。
“按低算”指的是两者取低。如果有空间袋,先把空间袋给埃尔斯,剩下的战利品全都折价,如果总价高于两千金币,那他就拿两千;如果低于两千,那么不管有多少,他都拿一半。看起来,若战利品的价值在两千到三千的区间,埃尔斯会吃亏,但别忘了一件空间袋值多少钱,总体上埃尔斯绝对能够接受。
“我接受这种方式,在众神的监督下,我不会隐瞒战利品,我会诚实地对待这个工作。”
肯特点点头,也说到:“我不会在战利品估价以及其他所有方面奸猾使诈,我保证提供所知道的完整、准确消息,众神监督。”
双方相视握手,接着就去杂货店二楼详谈具体的情况,波莉在楼下继续挑选和打包东西。不一会儿,埃尔斯下楼来,叫上结完账的波莉,一同去世界树下与庞屠会合。
“在红河岛上有可能找到空间袋?那这活儿应该做!”庞屠听到消息后立刻表示支持。“在哪里冒险不是冒险?红河镇是内圈岛,这里也没有遗迹,总体上更加安全。如果在这里都不敢行动,以后干脆就不要动了。”
埃尔斯翻了翻白眼,说道:“波莉听不出来也就算了,我还以为你年龄大,至少能发现一点问题呢!”
“啊?这个任务有问题?那个肯特不是好人?”波莉张大嘴巴,她开始怀疑利普顿之外的世界没有好人。
“不,我发现的问题与肯特无关。”埃尔斯说道:“问题在于:红河岛不是个试炼岛。我拿的就是试炼定路仪,如果这里有试炼任务,我的定路仪会有标识的。先是四个月前团灭的试炼队伍,然后咱们还碰到那个板甲骑士,他也声称要做试炼任务。难道他们都在放假消息?”
庞屠握着胡须思考片刻,摇摇头。“放这种假消息没好处。试炼者,听起来好像有多么高大上,那只是在外面有用,尤其是喝酒吹牛的场合。在世界树群岛,试炼就等于死得快,商人都不想和你多打交道,酒馆和旅店的老板若是奸诈一些,只想着把你的钱骗光。所以,声称自己是试炼者没啥好处,还会吃亏。这个岛上突然出现两个试炼任务,确实有些古怪。诶,咱们的定路仪现在显示什么?”
埃尔斯对着柜子施法,然后打开锁。红色的魔宠蛇角角探头探脑钻出来,在埃尔斯拿定路仪的时候缠绕在手指和手腕上,来来回回游动,显得很是亲昵。埃尔斯随手摸摸小蛇的头顶,然后打开定路仪。
“还和以前一眼,本地没有试炼任务。”他接着把定路仪放回去。小蛇不想回去,还在那里撒娇,于是埃尔斯从南瓜头里倒出一颗豆子大小的白色小球,放在掌心里。角角歪着头犹豫片刻,一口吃掉小球,随后自己进入柜子。
波莉好奇地问那白色豆粒是什么。
“可以理解为魔宠用的甜品零食,对它们身体有好处,它们也喜欢吃。实际上呢,那是压缩过的元素能量,我在冥想的时候会制造几个,也算是一种法术产品。”埃尔斯一边说着,一边对定路仪的柜子做着玄奥的手势。波莉和庞屠以为他正在施法,其实埃尔斯只是为了用袖子遮住柜子,偷偷把邪巢虫的土元素魔晶放进去,作为给世界树的祭品,好加快定路仪的储能过程。
“按理说,如此靠近双塔城的岛屿都很稳定,不会出现怪异的情况,也不该成为危险的试炼地。”庞屠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想不明白了,或许答案很简单:咱们碰上了两队满嘴胡说的神经病,到处宣传自己正在试炼?”
“总之,咱们需要提高警惕。不能将这次行动简单当成搜索尸体、安葬尸体、拿回战利品,而是要看做一次试炼任务。”埃尔斯的话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赞同,他继续说道:“岛上的气候、地形就是这样,波莉,你负责重新打包,减轻重量。咱们多带一些武器和弹药,把剩下的钱都买成治疗药剂,先保证三瓶。庞屠,你还需要什么武器吗?”
“有这把斧子就够了。嗯……或许我可以再带上手指虎,加几把飞斧。”庞屠想了想,说道:“人形生物都能对付,我只是不擅长对付各种怪物。”
“对付怪物是我的擅长领域。”埃尔斯说道:“野外生存相信波莉。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去整理东西,明天一早在这里会合、出发。”